从源头上来说,在华博英开车带几人前往郊外的荒废大楼开始,董伟就有很多问题想问,这不是董伟少见多怪或者不愿思考,而是这一切,切实地让他感觉不合理了,很难理解。按照他的经验来说,只要没有灵机一动的情况下,只要出现怪事儿顺其自然就可以了,他一直以来就是这么做的,在布鲁尔和其他地方失联的时候是这样;在“空气墙”和那些怪物出现的时候是这样;在富人区变成空岛升空的时候是这样;在在实验室当实验样品的时候是这样,但总要有个限度,一味地阻止自己思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有些事情一但开始就很难停下了。
于是这种难以理解的困惑在那个奇怪的“访客中心”被彻底点燃了,它爆炸开来,在董伟脑中化作危机感和愤怒。董伟这么一想,这未必太荒谬了些,不如说,从接到那个调查邪教的任务开始,这一切都不正常。比如在地下室醒来被邪神信徒按着吃那个什么狗屎祭品;比如临死之前突然看到一个勺子猛揍邪神;比如突然遇到一个从九死一生的裂缝完好无损出现的法师还一直缠着自己;比如突然知道抽自己耳光的邪神信徒是世界级富二代,两人还变成了铁哥们;比如帮富二代相亲,过程中遇到黑帮劫匪还被劫匪夸了;比如被富二代带到高科技英雄总部然后被告知世界要毁灭了;比如一步迈进盆栽被像素老头辱骂之后被弹簧板弹飞回到现实世界。
董伟把可以比如的都比如了一遍,感觉更不对了,这都不挨着啊?与其说是现实生活,不如说像是什么剧本,就是那种,网上说有钱人最喜欢看的,把底层人当傻子耍了再付一笔钱了事的无聊综艺节目。自己的现实生活更多的是在大街上溜达,看看周围有什么乐子,没钱了去公会接点杂活,一拿到钱就看看二手义体网站,然后把钱都用在老齐头儿家楼下自动贩卖机里的咖啡里,再去老齐头儿家里蹭吃蹭喝,之前的生活大概是这样的,董伟想。直到接了那个蹊跷的调查任务,阴谋就是从那开始的。
“喂,是什么整蛊节目吗?”董伟在盆栽前面站稳,盯着华博英的后背嚷嚷道,“你们在搞什么东西?摄像机在哪?”
“你说什么呢?”华博英疑惑地回头,“像素世界把你的脑子二维化了?”
“别扯东扯西的,我知道你们这种人喜欢干嘛”董伟愤怒地说,“那些恶心的癖好!现在,快说,摄像机在哪?!我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什么垃圾导演,能写出这种剧本?”
“首先,剧本是编剧写的,”华博英感觉董伟状态不太对,他重心放低,小心地回答道,“其次,如果你还因为我扇你一巴掌生气的话,我可以道歉,并且承认那一下确实带了一点点私人情绪在里面,实在不行你可以扇回来的。”
“果然是有剧本!摄像机在哪?我不拍了,把钱给我!”董伟歇斯底里道。
“你他妈......”华博英感觉董伟已经不能交流了,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他显然还是想搞清楚,“怎么回事?世界毁灭给你的冲击太大了?不是那你这反应有点微快啊,现在才出现症状。”
“什么世界毁灭,假的罢了,你们安排的骗我的剧本!”董伟还在叫,好在周围没有别人。
“骗你?为什么要骗你?”华博英说,“没必要啊,只有到这里我们才能谈论这件事,为了防止扩散引发不可逆的变化,等出去你就忘了。”
“那你们呢?先是你,”董伟指着李萌,“我从来没有在布鲁尔的贫民窟见到过法师,更别说你连自己的出现都没法解释。”没理会李萌脸上更加困惑地表情,他又指着华博英,说:“还有你,岛上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跟我们这样的人交朋友,你根本看不起我。”
“不是,我本来就喜欢跟‘你们’打交道,”华博英无奈地解释道,“忘了吗,我家叉子都被顺走了。”
“呸,装的剧本罢了。”董伟还是固执地说。
“你这样说就有些伤人了,”华博英开始有些生气,“你是感受不到情感还是认不清楚状态?不相信世界末日?什么能把你刺激成这个B样?”
“你还狡辩......”
“狡辩?我狡辩你妈臭逼我狡辩!”
“你还装......”
“装?我装你妈臭逼我装!”
“你......”
“你什么你,你要真是个臭傻逼现在就给我滚,你就当我瞎了眼,认识了你。你如果是这个鸟样,我还指望你帮我?帮我们?为拯救世界贡献一份力量?我真是他妈瞎了眼!”
“......”
“你要不要看看你癔症得像不像一条地沟里的等死的臭狗?还他妈装的,我认你他妈当哥们是装的,李萌喜欢你都要溢出来了是装的,你妈逼你这个脑子是不是装的啊?怎么上一个进了水粘住了?还是他妈出生的时候就没原装的,啊?”
“......”
“怎么不狗叫了?叫啊?”华博英愤怒地双手交叉,盯着低着头不说话的董伟。
时间静静地流逝着,突然董伟开口,说道。
“我的问题。”
董伟想了很多,陷入偏执之中一般来说很难脱离出来,因为在这时,脱离对于沉浸在幻觉来说,是更痛苦的。不过他得出了一个清晰的结论,清晰的结论在这时候是很有效的:也许世界在十年之前就要毁灭了,在那个什么狗屎边界出现,自己和父母分开的时候就毁灭了。
他抬起头,平静地看着愤怒着双臂交叉的华博英,一脸认真地、严肃地说:“世界真的要毁灭了。”
“我既希望这不是真的,又希望这是真的。”董伟说,“我好害怕。”
这下轮到华博英说不出话了,他开始解释不了眼前的场景了,愤怒和困惑转移到他的身上,在身躯中翻腾,最终化作一口气,堵在了咽喉。
“来吧,我知道你想干嘛。”董伟展开双臂,闭上眼。“瞄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