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晓桉的一番话像锤子般狠狠砸向钱舒然的心,她知道池迎昭对她们并未坦诚,但她怎么也想不到五年前的那群人竟会和她有如此诡异的联系。
她僵硬地望向池迎昭,干巴巴地开口:“这…要是你说你自己不清楚,也有点太巧了吧?“粉衣少女见矛头又指向了自己,刚刚缓和的情绪又鼓动起来。
池迎昭有些怯懦地抬眼看向一副死磕到底样子的钱舒然,心里暗暗揣度了半晌。
而钱舒然炯炯地盯着她,誓不罢休。
最后,她认命地叹了口气,将一切,娓娓道来。
池迎昭来自一座绿茵袅袅,周边尽是碧水翠浪的湖中山。山峰直逼云霄,刺破长空,欲与日月比肩。湖不大,但颜色呈墨绿,极清极深。这座山峰宛如一把利剑,正刺中心。这座华奇的山峰,是扶光岘,而环抱它的一汪湖水,称作升皓谭。
而在这俊美的山尖,世代生长着的原住民,是曙人一族。
他们与世隔绝,不通音讯,曙族人维持着传统的社会形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许是这种传统依赖与太阳的生活方式感动了金乌,也亦或是处于山尖与太阳为邻的缘故,曙族人拥有一项令人讶异的异能。
他们能够掌控光。
无论是火光,电光抑或灯光,曙人全都运于掌也。他们是天生的,生来就有异于他人的光属性,生于自然亦存于自然。因此,曙人世代都居住在扶光岘,不曾离开。
能让他们驻守此地的原因还有其一。那就是他们必须承担的责任。
日升日落有它自己的规则,而曙人的责任,就是维护它的规则。
每隔百年,太阳的规律便会失灵一次,或高悬不落,或永坠不升。而与此同时,曙族中,就会诞生一名颈部带有橙红色圆形印记的族人,便是景生。
何为景生?
相传,景生是天间派来的使节,负责传递太阳的音泽。只要将景生的一小片魂魄荟萃给太阳,就能唤醒雏日的新生。
换句话说,景生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太阳。
这也意味着,景生极其危险,他背负着这个世界的生死存亡。于是,历代曙族族长决定在每一个曙人脖颈处都印上与景生相同的印记,并发誓非极特殊情况誓死保守秘密,以为此保护景生。
一代又一代的曙族人保护着一代又一代景生,生活也这样循序渐进。
但十五年前,沧海桑田。
就如同现在人们所知,太阳突然消失了。
太阳一开始消失时,人们都以为是有景生要诞生了,兴高采烈;但随着时间推移,这种兴奋的情绪逐渐被恐慌所取代。
太阳消失地第三个周,扶光岘的人们已经到达崩溃的领节点了。
“怎么回事啊,太阳已经三个周没升起了,整整三个周啊!“
“为什么!据记载,景生的出现是太阳失灵的第一个星期末啊!“
“你们说,是不是太阳已经放弃我们了啊。“
“别胡说八道!我们掌控光的能力还没消失呢!太阳一定还没有放弃我们!“
村落里,人们都在悻悻地议论着。
一天又一天,三年又三年。
这几年时间里,无数的曙人死于无光,其实不止曙人,打太阳消失后,无法以数计录的人们都因这样或那样的原因罹难。
景生降临会伴随着鸢尾花样的瑞云出现,于是在这几年里,一点点的气象变化都被人们放大又放大,以为是景生降生的预告。但他们得到的,只是失望又失望。
而七年前,池迎昭的妹妹出生了。
当她的第一声啼哭在屋内响起,池家上空悄然盘旋着一朵鸢尾花样的云朵,扶光岘的人们看到这一幕,狂喜万分,几乎是所有曙族人一股脑都往池家跑来。
“等等,也就是说,你所寻找的那个阿音,就是景生?”钱舒然听到一半,实在忍不住,惊讶出声。
池迎昭眼神闪躲着,似乎有些犹豫不决,但还是点了点头,继续说了下去。
阿音出生以后,全族人都在筹备着太阳新生的事,一扫之前的死气沉沉。
就在全族人都兴致冲冲地筹办着荟萃仪式的时候,他们没有发现,一伙全身黑袍的神秘人悄然逼近了扶光岘。
“阿音!快点收拾,仪式要开始了。”池迎昭抚开帘子,气喘吁吁地从房间外面探进半个脑袋看向阿音。
昔日那个小小的一团,现在已经变大了不少。但圆滚滚的小脸蛋上勾勒出了一个婷婷少女的轮廓。
她嘟嘟囔囔地念叨着“等等姐姐这碗冰汤圆我还没吃呢!”
池迎昭忍俊不禁地笑骂道:“小馋猫,等仪式完毕,太阳一回来,你吃多少都行!”
“真的?”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太阳一出来,咱家屋后那片糯米就能重新生长啦,到时候,你就能吃比这好吃一千倍的冰汤圆啦,还有糯米丸子冰糯雪糕脆糯球……”
“真的假的!姐姐怎么知道?你吃过嘛?”
“当然没有,我是听爸爸妈妈说的,好了好了快走吧,要来不及了。”
就在两人的半推半让中,池迎昭拉着她小步跑向广场。
“那个...姐姐,你不觉得有点安静吗?”
因为没有阳光,整个扶光岘的运行都是靠长老的法术维持的,但今天不知怎么,都到了正午,整个扶光岘还都是阴沉沉的。
池迎昭看着周围因为缺光而枯黄的草木,它们随着风吹而微微摆动,枯枝败叶发出咯吱咯吱的碎响,溢发出一股诡异的气息。
“不对啊,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仪式就开始了,怎么会这么安静?”
池迎昭暗暗地想着,手上也一点点缩紧。
“姐姐,疼!”
因为想得出神而忽视了身边的阿音,池迎昭慌忙松手,心虚地轻捏了阿音软软的小手,故作轻松地安慰道。
“没事,他们都在广场筹备着仪式呢,估计都等着我们呢”
虽这么说,但池迎昭还是加快了脚步,拉着阿音就往广场跑去。
“别过来啊啊啊啊啊——”
一阵凄惨又凌冽的喊声响起,把二人吓了一跳,阿音更是缩进了姐姐的怀里,身体微微颤抖着。
“姐姐...这是怎么了?”
池迎昭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悄声开口:“不害怕,有姐姐在呢。”
“快跑!他们要杀了我们!”
“一群疯子,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啊啊啊——”
“滚开!我们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嘶吼声惨叫声回荡在扶光岘的上空,这片不小的阴云也掩盖住了池迎昭的心。
她感觉不妙,思索片刻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拉着妹妹往回跑。
一路上,她想了无数个可能,但所以结果都指向一个——阿音。
日落西山后,曙族人就是再与世隔绝也能想象得到外面会厮杀成什么样子。
在这种情况下,了解太阳动向的一方毋庸置疑是世界主宰者,所以,曙族的大家一直谨慎地生活着,生怕外面的世界发现扶光岘的存在。
扶光岘与世无争的在天地间存在了上千年,听过它名字的人都寥寥,更别提知道它地方了,除非……
有卧底!
池迎昭的心一点点缩紧,她抱着阿音在家门口站立片刻,又闪身跑进池家后院的那片糯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