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凤听他话里有话，下意识在桌底下用足尖点了点陆万钟的脚踝。

陆万钟却只把它当无意间的触碰：“我给您画押，押什么都行！只要您愿意。”

苗凤见他已经失去理智，直接用妖力模仿蔺容的声音在他脑海里说：“保持谨慎。”

果然国师的话比什么都管用，陆万钟甚至还没来得及疑惑为什么国师的声音会突然出现在自己脑子里，就已经相信他了。

“您……您想要什么？”他问出这句话，然后毛骨悚然。

万一庞老爷想要陆氏商铺的全部财权呢？万一他想要大把大把的银子呢？自己敢押吗——押得起吗？

庞大福是个人精，光听他骤然弱下来的语气都知道小少爷在想什么，于是抬起手作出下压的安抚动作，慈祥道：“什么都愿意？这话对别人可不能乱说。你爹以前答应我，要请我家人去京城里吃喝玩乐几天，那这样，你就先把陆府房契押在我这吧，等风波过去，我保证原样归还。”

这个条件在苗凤看来不具任何伤害性，因为她早年漂泊惯了，以天地为席，以四海为家，房子根本不重要。

可对于自小生在陆府长在陆府的陆万钟来说，这比押上全部家财更要命。

“我……老爷，容我考虑一下……”他用指尖轻而珍重地扫过信封上的火漆，生怕再多使一份劲那信就碎了。

庞大福用鼻子出了一阵长气。

察觉到他的不满，陆万钟狠下心来，咬牙道：“好，我答应您，这就跟您去画押！”

饭后，二人一齐去书房写文契、按手印、发信件。庞大福专门请了脚程最快的邮差，以便保证书能早日抵达京城，让陆老兄少受点苦。

苗凤一个人在会客堂里细嚼慢咽地品完了一小碟金桔蜜饯，嘴里甜到微微发苦。

“老板娘，你的事办完了吗？今天下午我就打算收拾东西回京。”陆万钟目送邮差走远后，归心似箭地立在门外问道。

“嗯，办完了。”苗凤以袖掩口，将漱口水吐在痰盂里，然后用帕子蘸干唇上的水渍，金贵的胭脂鲜艳依旧：“你和庞老爷定好了？不反悔？”

陆万钟一颗心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短时间内经不起这样的撩拨。他为了心绪不再左右摇摆，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我相信我爹和庞老爷。”

“为什么？”苗凤紧接着问。

“为什么？”陆万钟愣了一瞬，觉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以前我爹为了让我和娘有个富足安稳的生活，天天在外跑长途拉大货，风寒中暑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如果他会贪财，为什么不在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贪，而要在此时衣食无忧的时候贪？完全没有道理啊。”

“庞老爷是我爹的挚友，二人同吃同住一起长大的，感情特别好。再说，他家也已经很有钱了，没必要再取不义之财。”他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其中是无法撼动的坚定与信任。

“你……”

不知道时间会腐蚀人心，感情抵不过岁月吧。

苗凤欲言又止，随后认为自己太多嘴了，于是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意。

傍晚时分，陆万钟收拾好行李，和老板娘共同踏上归途。

在离京城还有一天路程的地方，他们偶遇了南下寻符的蔺容。苗凤从他口中得知，峦萧的本体树已经被雷给劈断了。当初怕她不信，蔺容还特意取了一小截树干带回。苗凤检测后，确认上面有峦萧残余的妖气，峦萧已灰飞烟灭无疑。

而陆万钟坚信高人不染凡尘事的原则，对蔺容闭口不提自家麻烦，只是向他求了一张驱邪符，说自己以后要随身带着防身用。蔺容贴心地给符纸加了一层防水保护。

他们急着回京，当天请蔺容用过午膳后便匆匆别过了。

同样在中午，褚玉收到了江南庞府发来的信件——庞大福实名检举京城首富陆钦克扣下人工钱，贿赂白水阁税官，偷税漏税，且其子陆万钟以陆家房产作为封口费抵押给自己，文契上黑字红印，证据确凿。

与信件一同寄来的，还有陆氏商铺近三年的两本总账，一真一假，其数额差刚好够在京城买下一套崭新的大院。

“人回京了吗？去陆府！”褚玉一跃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