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静很大,她却毫无反应。
布伊尔机械性地拿刀割开结痂的血疤,小臂轻颤了下,动作却依旧没停下,眼泪缓缓流了下来。
“布伊尔!”雷伊怒吼一声,里面的人依旧一点反应全无,他后退了点,直接上腿一踹,玻璃瞬间破碎出清脆声响,碎片飞溅,有一片划伤了布伊尔的侧脸。
她依旧毫无反应。
雷伊这才发现不对劲,他走过去蹲在床边,捏着布伊尔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眼泪沾上了他的手。
布伊尔目光空洞地直视前方,似乎并未注意到面前的雷伊。
居然是在……梦游。
他低头看到她血痕交错的两条小臂,没忍住啧了一声。
难怪那天不想脱下手套擦油。
难怪天天洗床单。
雷伊一把抢下她的刀,一手举过头顶,站起来后另一手摁住她的头,不让她起来抢刀子。
他突然发现,布伊尔好矮。
回想了下平时见面,她好像头顶才刚好到他的肩膀平行线。
好小只的感觉。
好像挺多女精灵有一米七,甚至缪斯这种一米八以上的。
布伊尔真的,特立独行。
她站不起来抢刀,坐着一蹦一蹦的,双臂伸直连刀柄都碰不着。
雷伊轻松摁着布伊尔的头,侧过脸没忍住笑了一声。
俩人就保持这个姿势,僵持了三个多小时,布伊尔收回手臂不再抢夺,爬回床中央躺下闭眼。
雷伊放下酸疼的手臂,看到她沾血的床单和睡裙,叹了口气。
他拿着她的折叠刀,顺便收走床头柜上的手套后,打开门出去。
第二天一早,布伊尔看到她小臂上的绷带、新换的床单、多穿的一件衣服,表情差点管理失控。
洗完澡后再洗完那件沾了睡裙的血的衣服,她找不到折叠刀和手套,不知道被谁拿走了。
“布伊尔,开门。”
雷伊在门外平静地说:“你的刀子和手套在我这里。”
布伊尔:“……”
完蛋了。
她惴惴不安地打开门,仰头看向逆光中雷伊的脸,捏着手指,小心翼翼地问:“能还我吗?”
“手套可以,刀子不行。”雷伊握住她手腕伸出,把两只手套放在她手心里,“我替你保管。”
“可是……”布伊尔低头戴上手套,遮住了绷带,“没用的,我试过封门封窗了,梦游的我还是会跑出房间找刀子的。”
雷伊摇头:“不能给你。”
他平静地看着她:“你放心睡就行了,晚上的事交给我。”
布伊尔愣住:“啊?”
“这样治标不治本。”雷伊打了个哈欠,“我补完觉就带你去看病,看看是什么原因。”
布伊尔摇头:“没那个必要,我自己知道什么原因。”
“等我补完觉再说。”
雷伊转身回了房间,关上门。
布伊尔站在原地,懊恼地低下头,心想自己还是不够谨慎。
她不愿意忘了那些人那些事。
算了,不能让他们担心她。
布伊尔照常晨跑完五公里,顺便提着五袋早餐回来,放进冰箱里面,转身看到睡眼惺忪的卡修斯。
“醒神啦。”她弯眼笑了下,安静的氛围让她感到很安心。
卡修斯看到她的笑容愣住,彻底清醒了:“你心情变好了?”
布伊尔重新打开冰箱,拎出买给卡修斯的早餐递给他:“嗯。”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卡修斯接过后连忙摆手,挠了挠头傻笑:“嘿嘿,每个人都有不高兴的时候嘛,没关系的。”
布伊尔愣了下,弯唇笑起来。
谢谢你们的关怀。
见卡修斯吃完早餐,布伊尔拿着卷子问他数学题,俩人直接一人一只笔坐在地上,专心盯着题目。
“你看这里……”卡修斯握着铅笔给她划拉着,放慢语调让她听清楚,“这里不就是相交线嘛。”
布伊尔恍然大悟:“哦~”
“我觉得你数学也不笨啊,怎么考这点分。”卡修斯觉得奇怪。
布伊尔对手指:“每次考试的时候脑子都没转过弯。”
“讲完了?”布莱克从会议室出来,他身后还跟着盖亚和缪斯。
布莱克看向卡修斯:“去叫雷伊起床,赛小息说暗黑战神联盟在他们和海盗对战时突然出现,把罗杰船长他们都抓了。”
我靠。
布伊尔人都傻了,魔灵王不是要用暗联搞索伦森吗?怎么放回给海盗了?搞什么东西啊?!
你就不怕你侄子又被搞吗?!
“怎么了?”缪斯注意到她震惊的表情,布伊尔装作不知:“暗黑战神联盟是什么东西?”
闻言,缪斯冷哼:“五个劣质的赝品,效忠于海盗迪恩。”
“我跟你们一起去。”
布伊尔不太放心,总感觉把赛尔们绑了就是为了他们五个。
布莱克一口回绝:“不行。”
“为什么?我现在能把没使出斗志复燃的你打败了。”布伊尔不服,“你的盾都被我打碎了。”
布莱克哼了一声:“你也说了是没使出这招的时候,那么说明你的成功,是我放水放给你的。”
缪斯安抚性地摁住她肩膀,温声道:“好了,布莱克说得对,伊兰迪在,你过去太危险了。”
盖亚笑着抱住缪斯:“放心,我们会安全回来的。”
这时卡修斯和雷伊走来,他看到这一幕,咦了一声。
布莱克问:“你咦什么?”
卡修斯诚实道:“他们仨好像一家三口,布伊尔像他们的孩子,舍不得爸妈离开一样。”
盖亚噗的一声,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连缪斯也侧过脸偷笑。
布莱克使劲绷着脸皮,撇开头抬手挡住,雷伊也笑得很明显。
布伊尔:“……”
她猛地飞过去一个横踢,狠狠将笑着的卡修斯踹飞摔到墙上。
“哎……哟。”他从墙上滑到了地上,这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姿势让缪斯笑得更欢了起来。
布伊尔抱着手冷哼一声。
“那我等你们回来,要是太阳落山还不回,我就去找你们。”
布莱克知道这是她最大的让步了,干脆利落地说了声好。
他们主要目的也只是救赛尔机器人,并不想和伊兰迪他们死耗。
一天时间,足够了。
雷伊看向布伊尔:“等我回来了再帮你请假,然后过去。”
布伊尔无奈点头。
目送他们离开,布伊尔拿着刷题卷回到卧室,坐在书桌前边翻开课本标注知识点,边记题型。
等到中午,她懒得吃饭,直接躺床上睡觉,窗外一束束温暖的阳光射进来,照得她眼皮很舒服,渐渐地,她进入了深度睡眠。
布伊尔做梦了。
她梦见爸妈总觉得自己有个女儿,梦见弟弟说想要姐姐,梦见她高中同学说总觉得忘了一个人。
她那个万年老二同桌终于拿了历史类年级第一,趴在桌子上咕哝着想要同桌,就算一直把她压在年级第二也没关系。
布伊尔眼角溢出泪水,抬手想触碰跟阳光一样温暖的人们,却画面一转,梦见了她的童年。
“天啊,你看她这么胖,幼儿园里的老师还这么喜欢她。”
“我们不要和她玩。”
“你让我捏一下你的胸嘛……布伊尔你回来!摸一下怎么了!”
“我们不和她玩,她这么胖没资格待在我们班,也没资格待在这个小学,快把她挤到后面去!”
布伊尔的手僵住,她看着这群笑得天真的小女孩,她们将本来在放学路队中间的女生推到别人班的男生堆里,排头的男生无言。
那天雨下得很大,她那把奶奶给的、老旧的紫灰色雨伞,在一群花花绿绿的小伞中格外突兀。
以至于她一眼看到了,那把旧伞下伸出了一只肉嘟嘟的手,雨水被捧在手心里,却从指缝溜走。
她想起来了,当时她在哭。
从小到大,爸爸每天都会关心她,问她有没有交到新朋友,问她有哪些新朋友,然后他和妈妈总会和那些家长联系交涉。
这些人,她都告诉过爸爸。
一对双胞胎,还有个和她同个幼儿园上来的、瘦瘦小小的。
她们说会和她玩,她便告诉了爸爸她们是她的好朋友。
报喜不报忧,直到这天她哭着回去,却不赶巧爸爸心情不好,让她自己跟老师说,学会自己解决。
但是老师却说,要是她真的没有问题,她们就不会排挤她了。
看着那个小小的、孤独的背影蹒跚地在雨幕中行走,布伊尔抬手想要装雨水,却留不下一滴雨。
她垂下手,闭上了眼。
眼角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