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入秋以来的天气真是蹊跷的很,百十年来都没这样过,这是门卫老施说的。因为近一个月来,东临几乎每隔一天就会下一场阵雨,晴不过三天。
而这些日子以来,顾胜利的心情与这天气可是差不了多少。他每天回到家,面对漂亮贤慧的妻子和伶俐聪明可爱的女儿,都沉浸在无比的满足与喜悦之中,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怕失去。原本他打算以女儿入不了学为由,让她们玩上一段时间就回老家去,却没想到马志和的帮忙却将他逼上了没有退路的境地。他担心妻子一旦知道了翟素芸的存在就会带着女儿离他而去,这种担忧甚至到了神经质的程度。说实话,他真想带着母女俩悄无声息的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毕竟女儿刚刚入学,此时离开也不现实,最起码也要到年底,那时随便找个借口妻子也不会生疑,所以,他眼下要做的事就是必须先稳住翟素芸。为了不露痕迹,他以前两天中午下雨,半成品车间后塌方导致排水沟堵塞车间进水为由,建议马志和安排管理人员值晚班,结果马志和还真就采纳了,今天早晨在会上就提了这件事,让他们六个管理人员自主协商值夜班的事。
下午五点半,顾胜利下班回到家,妻子和女儿竟然都不在,这令他一时慌了神。
刘雅娟在鼎盛上班已经第五天了,说不上是什么职务,也就是把前一天各道工序的进展统计后递交到经理手中,有时还帮忙整理一些杂务,所以她上班基本上都是早晨帮下午闲,四点半校车到鼎盛厂外时,她可以出去接宝贝女儿。尽管工资没他的一半,但比在国企上班时却多了好几百,刘雅娟自然很是知足!
“或许她有事耽搁了,那晚上半个小时也是正常的。”顾胜利见家里的箱包一件没少,衣柜里整整齐齐,他再想起昨晚他们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的情景,刘雅娟不象是知道了什么,所以很快便打消了顾虑。然而,他做好饭已过了六点,母女俩还是没回来,他坐不住了,锁上门打算去鼎盛看看。但他刚过水泥桥,稚嫩的儿歌声便从繁密的竹丛中传来,随后他看见了背着他们宝贝女儿的刘雅娟迎面走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顾胜利一脸的疑问。
“回去了再和你讲!”刘雅娟脸上的表情及不自在。
“出什么事了?”
刘雅娟只是摇了摇头。
吃饭时,他再次和颜悦色的询问妻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会再告诉你!”刘雅娟看了看女儿一眼。
吃过饭洗锅碗时,女儿在房间里看动画片,顾胜利再次追问道。
“说了你别冲动!”刘雅娟谨慎的看了他两眼。
“什么事?”
“那你先答应我不要冲动!”
“我保证不冲动,说吧,什么事?”顾胜利见她说话时表情严肃,便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刘雅娟这才道出了晚回家的原因。
就在一个小时前,她背着女儿正准备回家,苏经理叫住她,说是总经理找她。她来上班的第二天就听说,总经理其实是二股东。“莫非是我哪里没做好?”苏经理带她进入总经理办公室便出去了。总经理边打电话边示意她坐下,说的是方言,既象闽南语又象广东话,桑门很大,象跟人在吵架一样,反正她一句也听不懂。不知不觉就过了五点半,她不免担心女儿。可刚才进来前苏经理说总经理找她谈话有小孩子在场不方便,就把女儿留在了外面。然而,她除了干着急,却插不进去一句话,又不便一走了之。
又过了十多分钟,老板终于挂断大哥大,关上办公室门后直勾勾看着她:“你是小刘吧!”
她点点头。
“大专毕业?”
“招工简历上不写的清清楚楚吗?”她再次点点头,心中却不免犯嘀咕。
“给我做秘书好不好,薪资一月三千!”
她一怔,天上竟然会掉那么大的馅饼。
“嫌少的话我给你加到五千!”
“郑总,我有老公有女儿,”她从他色迷迷的眼神中顿时明白过来秘书那两个字的内涵,突然就紧张了起来。说真的,进厂这几天以来,她对这个四十来岁面目和善的二老板还是蛮有好感的,却没想到会是那种人。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要求你离婚?”他打断她的话:“你可以不用天天来上班,只需每个月来陪我几晚就行,如果同意的话,就从明天晚上开始,”
她涨的满脸通红,没等他说完便跑了出去。她今年快二十七,面对男子的纠缠也不是一次二次了,可没有任何一次象他这样与她面对面赤裸裸的谈论,就象在市集上谈生意一样。
“他妈的,老子现在就去劈了他。”顾胜利拎起菜刀怒气冲天的就要往外走。
“其实我都不该告诉你,就是怕你冲动,上次那个事也不知道有没有消案,你就别再惹出事来了!”
“他真的没占你便宜?”顾胜利盯着刘雅娟的眼睛,生怕她隐瞒了重要部分。
“你想,我会让他得逞吗?”刘雅娟脸红红的反问道。
“为富不仁的东西,有钱有啥了不起!竟然敢打我老婆的主意,真他妈的是活腻了!”
“一个大男人心眼怎么比针眼还小?他也就是想想而已!”刘雅娟见老公醋意十足,先前对他的那些猜疑在那一刻里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就是有那想法也不行!”顾胜利霸道的说。
“你能管得了别人怎么想?”刘雅娟摇摇头:“我想过了,以防他再骚扰,明天开始我不去了,那几天就算是白干了。要不,我去你们公司,你们公司不是在招工吗?”
“我们厂不行!”
“怎么不行!”
“流水线上的活太累,你吃不消!”
“我有那么娇气吗?”
“你一上班谁接送我们宝贝呀?实在找不到工作就在家好好呆着,把我们的儿子健健康康的生下来才是头等大事!更何况我们厂上班时间长,基本上都是几个人合作,少一个人就没办法生产!”
“那你不是还要养我好几年?”
“你是我的女人,我养你是应该的!”
“你怎么能这样!”刘雅娟叹了一口气。
“我也就奇了怪了,别的女人哪个不希望自己被老公养着,就你看起来心不甘情不愿的!”
“成天呆在家里早晚得闷出病来!”刘雅娟摇摇头:“那件事是你给严维安说的吗?”
“没,我可不想让你再受那女娃子的气!”
“那应该是严维安自己发现的,前两天他还说他舅舅要来,这都过去好几天了还没来!”
“我再次给你办招乎,别人家的家事你可不要掺和,尤其是付红梅那女娃子的事!”
“知道了!”
“马志和今天在会上说要我们六个管理人员协商一下轮流值夜班的事!”
“有那么忙吗?还要你们上夜班?”
“最近老是下雨,半成品车间后稍微有一点塌方就会堵住排水沟,如果山坡上的水一旦倒灌进厂区那损失可就大了!你可还记得前两天发生在溪下游距离这里不远处的滑坡吧,那次滑坡把省道都给淹了,要不是部队上及时疏浚,那我们住的这一片就成汪洋大海了。其实上夜班也就是在办公室里睡觉,下雨了才需要去巡视,一点也不辛苦的,这样我白天就可以在家陪你了!”
“你工作上的事我不参合!”
“还是我老婆通情达理!”
“修厂房的时候怎么不用片石砌个护坡?”
“这我哪里知道他们当初是怎么想的?牛身子就过去了,却要省那点尾巴工程的钱,就那我听说还是马志和安排彭家泗他们几个人没事做的时候用砖砌的!”顾胜利大大咧咧的说完那句话,亲了亲妻子的脸,这才加班走了。
平静的日子在闷热的天气中又缓慢向前滑过几天。
这天下午,刘雅娟做好了饭站在阳台上等丈夫回来,丈夫没看见,却见付红梅和几个同事回来了。
“你们今晚不用加班吗?”
“还加班?都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
“死人了,跟闻东庆一个班的王朗坐升降机被压死了。”
“啊!怎么死的?”刘雅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一个公司一旦出现死亡,那就不是小事故。
“闻东庆他们班下班前从五楼往下放备用板,升降机到四楼的时候王朗往外跳,慢了一点点没跳上去,人家章凯在一楼开升降机又看不见,结果,哎呀,那真叫一个惨,脑浆和血从四楼一直流到一楼!”
“怎么会那样?”
“嫂子你说奇不奇怪,王朗拉着拖板车从我们那经过,我和翟素芸要借用板车挪单胶,一分钟都耽误不到他就不肯,翟素芸就随口骂了他一句赶着去投胎,结果还真就出了事!”
付红梅叽叽喳喳的叙述着事情的经过,刘雅娟却怔住了。那天,他下班回到家,她追问他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他又是发誓又是赌咒说是摔的,虽是漏洞百出,她还是选择了相信他。但现在看来,她自欺欺人般的信任是错了--他一直都在骗她。她猛然醒悟过来,从他那天中午看到一条信息后开始,他那方面的欲望就不再象以前那样旺盛和持久了,倒象是为了掩盖什么而在例行公事。今天如果不是付红梅说漏了嘴,谁知道还要被他骗多久?
“嫂子,估计你老公要处理事故,不会那么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