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蘅与杨仟仟之间的关系,复杂又简单,她们谈及工作时,从不掺杂私人感情。当说到感情,罗蘅总是摆出一副长者态度说,“我希望你趁着年轻时候多谈几场恋爱,多谈几次,才知道自己最后想要什么人了。”
杨仟仟将新带来的青白色的百合和淡金色的雏菊等等,插进花瓶里,手边放着刚取出来的绣球和薰衣草组合,袖口和花枝的尾部都沾着透明的水。
“你后来再谈过吗?”
后来是什么时候,不言而喻,罗蘅仰面靠在沙发上,“谈过几个,无疾而终”,第一段太深刻了,后面的所有人都是将就,况且她在国外,能让她看上的男人真不多。
她耸肩、双手摊开,动作上很像老外。
这是她们两头一回直面有关陆居安的问题。
之前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小心翼翼的避讳,被彼此的温柔和理解卸下。
“你现在还爱着他吗?”
“爱,”罗蘅坦然地说,“但是,我跟他已经不可能了。”
罗蘅告诉杨仟仟,“在五年前,也就是陆居安一年后,陆居安去美国找过我。”
杨仟仟觉得理所当然,两人都是未婚,彼此心里还有爱,“然后呢?”把刚插进去的一株百合取出来,用剪刀剪花枝。
“我那时候已经三十六了,而他才二十三,整整比我小十三岁,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我接受不了。”
那时候他们两走在路上,有同事问,“他是你的侄子吗?”
三十六岁的她正在跳槽去任职,从区域经理到,她用了十几年,“他让我回国,我为了职业生涯放弃了。”
“仟仟,我曾经以为,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东西,包括爱情,可这六年,我总会想起他失落离开的背影,在深夜里,我一次次地惊醒,以为他还在我身边。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一定要抓紧。”
“你恨我吗?”杨仟仟插入刚剪好的桔梗。
在众多的花香味之间,杨仟仟闻出了今天罗蘅喷的香水是卢丹氏的修女,禁欲的茉莉和麝香。
罗蘅一笑,“我恨你做什么,二十多年前,我和陆并不是因为你分的手,他为了他儿子,我理解他。”
“很难想象到他为了儿子和你分手。”
““你认识陆思危吧,他其实不是陆大爷的原配生的儿子,陆思危和陆居安同父异母,陆思危从小被人叫私生子,两人年纪相差大,陆居安很疼他这个弟弟。
陆思危读书的时候很调皮,总是因为别人骂他私生子打架,学校要叫家长,他不敢叫陆大爷,只敢打电话叫他大哥,居安有时候忙,我会去学校领他。他们两个人的兄弟情比豪门那些真兄弟好太多。同样的,陆居安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被外人指指点点。”
原来是这样,杨仟仟很难把陆思危和不良少年联系起来,陆思危读书的时候居然是不良少年,还以为他是高冷学霸来着。
“自从陆思危作出那么大的成就之后,也就很少有人谈起他的出身了。他花了很长时间,那些所谓的医学泰斗都认为他的研究是白费力气,让他把才华用到其他地方,可他一年年坚持下来了,救醒了陆居安和你。”
“这样啊。”
“你竟然不知道?”罗蘅诧异地挑眉。
“我真不知道,你和陆居安之前的事情,还是你主动告诉我的。”
“好吧,”罗蘅扭了扭有些酸疼的手指,常年用电脑的职业病,她指了指电脑,“谢谢你带来的鲜花,我继续工作了。”
杨仟仟每天来实验室工作之前,都会带几束鲜花过来,给罗蘅的办公室换上,也给hene公司前台的花瓶换上。
他们租了新区的三层楼,两层用来做实验室,一层用来办公。幸好香水研发过程中产生的化学废料不多,可以运走,要不然要把实验室安排在工厂,工厂离家太远了。
“等等。”杨仟仟喊住她。
罗蘅回首,“怎么了?”
“你还会和陆居安再再续前缘吗?”
罗蘅一笑,她笑起来眼睛像两个弯弯的月,“我已经说过了,他不爱我了,我们不可能了。”
市初雪的夜晚,她不知不觉走到很久之前两人约会的游乐场,给他发短信,“我这里下雪了,你那里下雪了吗?”
他没有回,她就知道再也没有可能。到了四十二岁,热血已经冷却了,真心捧给彼此,因为时机或其他种种,再无交汇的可能。有一段回忆就已经够美好,年老在躺椅上裹着毛毯晒太阳的时候,再想起来,也会笑那时情痴吧。
不能在一起,但能一起活着,知道他过得好就已足够,不打扰已是最后的体面。
窗外飘起了雪,绵密的雪花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中徒增一份温柔,天空是压抑的灰白。
“阿蘅。”
罗蘅从巨大的玻璃幕中猛然回头,杨仟仟手中拿了一把伞,意识到罗蘅状态不对,改口道,“ense,叫你英文名可以吗?”
罗蘅点头,“下班后一起喝酒?”
杨仟仟把一把伞放在会客室的桌上,摇头说,“不了,晚上孔睿来接我,伞你记得带。实验室还有把我的备用伞,我先去实验室了。”
香水实验室目前已经有了四十多人,研发主要是靠杨仟仟和华东炫。其他的实验室诸如洗漱用品类,用的还是收购公司的老人。
近半年内罗蘅规划,实验室新人小白比例招聘不能超过10,培养要花很长时间,公司还没有这个时间和资金,现阶段直接高价从别的公司挖,在香水系列发布会之前,至少三种香水是要有的,但目前只有“奶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