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水湿透全身,被凉凉的风一吹,一个激灵,冷意侵袭,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像狗子抖水般将身上的水珠抖落,精神微松的周清安忽然觉得很渴,吞咽着唾沫。
但眼下并没有干净的水源。
无奈之下,他只能忍着饥渴,清点因暴雨而产生的损失。
树洞被泡了一遭,冲来许多泥水与落叶,散发着土腥味。周清安两只脚踩在泥污中,又湿又滑。他一手扶住墙壁,一手拎着兔尸。
得亏如此,蛆虫保存基本完好,只有零星几条掉落沉水了的。在如此天灾之下,蛆虫们也都盘紧身躯,缩在烂肉中,全然没有以往的活泼。
而刚刚缴获来的红眼蚰蜒与蝉虫在慌乱中被水冲走,周清安颇为惋惜,幸好石刀石斧因为重量没有被水浪卷走,清点下来,损失其实并不大。
周清安心头微松。
而当精神放松的那一刻,身体积攒的疲倦如潮水涌来,他饥肠辘辘,毫不客气的捏起蛆虫爆头,风卷残云般吸吞着。又看到一只卡在树洞口没被大水冲走的生蚂蚱,随手捞起。
一口下去,虫汁迸溅。
混杂着泥水土腥的蚂蚱的滋味,在口腔中爆开,他是皱着眉吞吃的。
补充体力后,开始清理树洞。周清安单手将树洞中沉积的泥水舀出,当树底显露,将兔尸放下,双手作捧月状,将最后的泥浆水清除。
利落的处理完脏污,愈发的疲惫,他背靠着树洞,手一撑地,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竟能自行坐起了。
“又成长了。”
劫后余生,在磨难中成长,周清安又惊又喜又怅然。
从翻身到坐起,可谓是小婴儿的一大步,可喜可贺;然而在见证了天地自然之威,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险些将他扼杀。这小小的成长,远远不够应对森林中的重重危险。
他需要变得更强。
但现在,他要好好睡上一觉。
沉沉的天幕笼罩四野,万澜俱寂,连惊恐的虫鸣也在夜色中消失,在狂乱的暴雨之后,熟悉的困意再度侵袭。
周清安并不抗拒,靠着树墙,疲倦的睡去。
一夜沉寂。
……
……
一场暴雨,摧毁的是所有森林居民的家园。
草叶倒伏,枯叶流浪,沙泥堆积在背坡下,将苔藓掩埋。
森林从未有如此的安静。
周清安皱了皱眉,放眼望去,残枝败叶中,有一具不知是鹿还是獐的尸体,身体鼓涨像个水球。
大水过后,通常就是瘟疫。
被水泡过的动物尸体,微生物病原体大量繁殖,成了最好的瘟疫源头。而苍蝇跳蚤爬虫,便是瘟疫最忠诚的使者。
哪怕强如尸生子的体质,周清安也不敢尝试品尝这些动物尸体。
日出东方,阳光普照在狼藉的大地上,分明是灾厄后的场景,却也别具美感。无处不在的水珠折射着光泽,让整个森林都闪闪发光。七彩的光晕在空中浮动,如梦似幻。
自然神奇而美妙,不管经历多少风雨,总会很快恢复生机。
昨日疲倦,周清安胃口不佳,勉强吃了几口“早饭”。随后用石刀将缴获来的蓝雀尸体切分喂养蛆虫,以保持其活力。
忙完这一切,时日尚早,他打算继续摆臂蹬腿。
在森林中生存,必须拥有一个灵活健康的身体。而这前提,就是勤劳刻苦的锻炼。
周清安毫无懈怠之心,简单的拉伸了一下身体,就开始进行蹬腿摆臂的训练。
当独自坐起后,摆臂的范围扩大,上半身可以随着双手进行范围更广的扭转。身体转动时,可以清晰的听到筋骨的响动。
这本该是一件喜事。
只是不知为何,分明脊椎的支撑力增强,但今日的摆臂运动,却感觉尤为的辛苦。
当摆臂的次数循序增加,呼吸沉重,头脑晕眩,身体仿佛超负荷的机器,每个晃动的零件都在叫嚣着罢工。
周清安停下了做到一半的动作,伸手一摸,只觉得额头一片滚烫。
“发烧了?”
他晕乎乎的在心中嘀咕着。
空气热意翻涌,不觉得热,反而觉得一阵阵寒意侵袭,缩紧全身,依旧觉得很冷。
昨日的暴雨没有击倒他,伤寒却不期而至,就像退货时的售后,一地鸡毛。
尸生子的体质抗性不错,但也不是万毒不侵,种种症状都无比符合“高热”的特性,即便周清安不想承认,但他的确发烧了。
高烧对婴儿来说极度危险,尤其是在没有退烧药的现在。他摇摇晃晃的缩回树洞,坚持的吃了几条蛆保持体力后,随手挖了一把冷泥贴在额头。
没有西药,没有草药,连退烧的冰袋都不存在,更别说照顾的人。
周清安紧紧抱住全身,蜷缩成球。
高热气势汹汹,这一刻他的思维整个都是朦胧的,脑海中想的不是吃药,也不觉得痛苦,意识浮现的反而是初次见到“母亲”的情景。
倒霉,暴雨后的他发起了高烧,也不知“母亲”的尸骨有没有被大水冲刷到别处。
“希望没有吧。”
“睡一觉,睡一觉就都好了。”
他迷迷糊糊的想着,意识沉坠。
……
……
周清安睡了一天一夜。
白日昏沉,睡了醒,醒了睡,在反复的高热中沉沉浮浮。偶尔清醒时就用泥巴退烧,吞吃蛆虫保持营养的摄入。
不想死,想要活。
强大的求生欲,屡屡把他从死亡的边界拉回。
煎熬了一天,也得益于尸生子的恢复力,除了有些流涕咳嗽的后遗症,热度退得七七八八。
当然,大病初愈,多少还是有些虚弱的。
清早,森林弥漫着淡淡的臭味,这是动物尸体腐烂的味道。有无数的肉蝇小虱捉着鹿尸产卵,进行一场狂欢盛宴。
周清安举起石锤,将阔叶用小木枝固定在树纹,形成一道帘子,封闭树洞。这可以避免外界飞来的肉蝇将蛋下在兔尸中,带来大水后的致命的细菌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