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外夫人眉头紧蹙,如鲠在喉,
刚支支吾吾要说出话来,就听到门口传来捧盒瓷碗掉落摔碎的脆响。
是念妻心切,端来参汤给娘子补身子的登员外。
屋内两人回头一看,就瞧见登员外正焦躁不安地越过门槛来回出入。
“......”
“相公......”员外夫人面色大变,惊惶起身。
“无碍。”登员外顿了顿,扶住门樘,额头渗汗,紧张到语无伦次,“我素爱进进出出。”
“相公,其实我......”员外夫人沉思后,打算不再有所隐瞒。
却不料话到嘴边,就被登员外打断:
“娘子,方才你与宋公子的一席话......我都听到了。”
“什么?!”员外夫人怔了一下。
随后就看到登员外快步上前,握住夫人双手,眼中满是深情:
“娘子,什么都不必说了。”
他转头望向端坐桌旁的宋离,弓身作揖道:“宋公子,在下斗胆问一句,若我夫人就此离开,她是否还能度过劫难?”
宋离沉默,望向眼前这对深情男女,目光深邃。
“罢了。”半晌之后,宋离长叹一声,从须弥袋中取出一张狐皮纸符,一把拍在桌上。
“狐妖最擅扮人,以其皮毛制成的狐皮纸符,可居鬼物。
夫人如今没了影子,无法在白昼出行,已是与鬼物无异。
狐皮纸符正好可以弥补夫人作为‘人’的纰漏,但登员外的精气神,依旧会不断流逝。
多则三十年,少则十年,届时......”
宋离没有明言,有些话,不必刻意点破。
“宋公子大恩大德,在下无以为报。从今往后,我愿散尽家财,积善行德不求回报。”
登员外携夫人刚想跪拜,便被宋离上前扶住。
宋离笑着摇头,“登员外,登夫人,你二人情比金坚,定能安然度过劫难。”
“借宋公子吉言。”登员外与夫人喜极而泣,紧紧相拥。
宋离很识时务地别过头去,給这对有情人一点独处时间。
只是一個转身,蓦然之间,
宋离仿佛看到了那個身形憔悴的年轻人,以符箓逼退鬼怪,将其拘押在枯井之中。
又好像看到他自愿暗渡阳气,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宋离揉了揉眼,顿时眼前景象作云烟散。
......
挥手作别登员外一家后,宋离怅然漫步在雍州街道。
此时,晨日初升。
阴郁云层中,仿佛有一场大雨未落先歇。
街道上,陆续有店家开张、商贩吆喝......
不多时,人气愈浓,来往行人逐渐熙攘。
心中五味杂陈之余,宋离腰间谱牒玉佩,忽而愈发温烫。
他住了住脚,手掌摩挲玉佩,以心力默阅。
是一封大梁斩妖人之间的驰援信,百里之地谱牒在册的大梁斩妖人,皆可收信查阅。
但去与不去,皆由自己做主。
宋离将信笺置于心湖之上,拆信查阅。
大梁斩妖同僚,亲启:
雍州以南,六十里之外,沛阴山现有邪祟踪迹。
唯恐不敌,霍乱百姓,特以此信广邀诸君,共斩妖邪。
落款:张子龄。
眸光落在信末,宋离怔了一下,面色凝重。
“谱牒玉佩还差分毫功德灵光,便能蓄满......”宋离短暂犹豫了下,随即闪进幽僻巷子,拔地而起,在云海中御风踏虹。
须臾之间,身影便去若虹光,从雍州城上方天幕中倏而远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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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阴山,
山势古怪,远远望去宛若一对新人夫妻对拜。
山间郁郁苍苍,
而那连接两侧山峰的草木,在红色朝霞的照映下,宛若新婚拜堂时,夫妻间各牵一头的红绸带!
与山林青翠大相径庭的是,山中竟没有一丝鸟兽鸣啼。
林头鸟,山间兽,甚至是水中游鱼,悉数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