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争不耐烦道:“那么多要求你自己来画好了。”
闻柏声浓密的睫毛颤了一下,他低声道:“我不会。”
程子争啧了一声,嫌弃归嫌弃,但他还是问了一句:“……怎么个生气法?”
闻柏声轻声道:“像你刚才那么生气。”
程子争的后槽牙狠狠地磨了一下,“闻柏声你是不是想打架?”
自己就不该好心帮他,闻柏声的心眼多得要死。
纵使不情不愿,程子争最终还是画了一只炸毛的小猫。
“呐,画好了。”他不耐烦把纸递了过去。
闻柏声看了一眼纸上的小猫小狗,轻声道:“程子争,你好厉害。”
程子争切了一声:“是你太菜。”
“真可爱。”闻柏声又夸了一句。
程子争:“……差不多行了。”
闻柏声仿佛夸的还不够尽兴,“你对我真好。”
程子争冷嗤了一声,“又对你真好,你天天除了拍马屁还会点别的吗?”
他真的怀疑就算他打闻柏声一拳,闻柏声也会来一句“你真厉害”。
闻柏声疑惑:“画得好看不可以夸么?”
程子争:“……都说了是你画得太难看。”
“你对我好也不可以夸吗?”
“随便你。”程子争烦躁地揉了一下耳朵,“反正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给你画第三幅了。”
他懒得和闻柏声这个恋爱脑继续吵,鸡同鸭讲没意思。
闻柏声摇头道:“这两只就很好了。”
程子争从课桌里面摸了一颗糖出来。
那里每天都会放着几颗水果糖,闻柏声给的。
他撕开水果糖的包装,声音有点含糊不清,问了旁边的人一句,“你喜欢狗啊?”
身旁的人没接话,递来了一只手,掌心朝上。
程子争习惯性地把剥下的糖纸放到那只手里。
“我喜欢猫。”闻柏声慢条斯理地把糖纸折好,放进桌子里。
他的目光落到程子争发红的耳朵上,声音低沉:“小猫很乖。”
虽然性格傲娇容易害羞炸毛,但是很乖很可爱,一哄就好了。
程子争以为他是在说蛋挞,连头都没抬,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他也喜欢猫,狗太凶了。
*
这么多年了,闻柏声居然还保留着他的画。
程子争的心里忍不住泛起了涟漪。
但是,下一秒,理智盖过暧昧的想法,他的心又平静了下来。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说不定是闻柏声懒得换头像而已。
程子争把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全掐断了,面无表情地点开了闻柏声的朋友圈。
在页面跳转成功的那一瞬间,他又迅速退了出来。
这算不算……视奸?
程子争的脸莫名一热,下意识往四周看了一眼。
偌大的房间里除了他就只有一只肥猫。
见他看过来,瘫在猫爬架透明太空舱里的蛋挞打了个哈欠,一副准备要睡觉的样子。
程子争冷着脸收回了目光,
犹豫了几秒,他还是点开闻柏声的头像。
看就看了,这有什么的,他现在只不过是老板对新员工的考察。
闻柏声的朋友圈干干净净的,仅三天可见,什么都没有。
没看到一些不想看的东西,也没看到想看的东西,程子争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正打算退出去,他的目光突然一顿。
闻柏声的微信背影图是一块切开的黑森林蛋糕。
他们谈恋爱的时候……曾经吃过同一块黑森林蛋糕。
盯着这个背景图犹豫了一分钟,程子争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他点进外卖软件,预订了一个黑森林蛋糕。
明天晚上八点送达,不早不晚。
他才不是买给闻柏声吃。
他只是看到闻柏声的背景图突然想吃了而已。
当然了,如果不小心买多了吃不完,他也不介意分一些给闻柏声,毕竟他一向是个大方的人。
退出外卖软件,程子争又点进了微信,想给闻柏声改个备注。
刚打上“闻柏”两个字,他又立刻删除了。
闻柏声……打全名会不会太生疏了?
他以前倒是给闻柏声起过一个特殊的备注。
但是这都分手了,还给人家备注烦人精,听着怪暧昧的,不太好吧?
但闻柏声确实很烦人,这个昵称实在太适合他了。
程子争又犹豫了。
嗡——
嗡——
手机弹出了两条短信。
他漫不经心地点开信息,笑容一下子凝在了脸上。
发消息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那熟悉又恶毒的语气怎么都掩盖不住,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是谁发的。
【要不是杀人犯法我当年就应该掐死你,你怎么不去死啊敢拉黑我,现在人模人样了就忘了你本来的样子了是吧?那些喜欢你的粉丝知道你的贱样吗?你这个杂种贱畜就不应该活在世界上。】
【白眼狼,你以为拉黑了我就找不到你了吗?你是知道我的,别逼我来找你。还是以前那个账户,汇十万块钱过来,不然你等着身败名裂,别逼我。】
“你是知道我的”这句话是沈秀珠的口头禅,她从来都不会掩饰她的恶,甚至以她的恶为荣。
她威胁别人的时候总是带着得意洋洋的笑,仿佛知道别人一定会妥协,被她拿捏,玩弄在鼓掌之中。
就像一堆满是蛆虫蠕动的腐臭烂肉炸开在你的面前,你跨不过也躲不开,碰一下就会满手脏污,爬满密密麻麻的活蛆,惹上不少乱飞的苍蝇,恶心到了极点。
“你要是不出国,你外婆的医药费谁来出?你是想眼睁睁看着你外婆去死是不是?”
“程子争,你要是敢不跟我出国,我就去找他的家长,拿瓶农药每天在他家楼下闹,说他家小孩骚扰我的儿子,让整个学校都知道你俩在搞同性恋,你们都别想好过。”
“你是知道我的,当年我能去程家闹,明天也能去他家闹,别怪我不留情面。”
经年的回忆翻涌上来,胃部突然传来一阵痉挛,像是被谁狠狠地打了一拳,涩苦的胃酸涌上来,喉头间漫上一阵铁锈味的腥甜。
程子争冲进卫生间,撑着洗手台,想吐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透明的指甲抠进白瓷砖里,因为过于用力指骨发白。
过了好久,他才慢慢地抬起头。
镜子里的人唇色惨白,额头的碎发已经让汗打湿了,他的眸子黑漆漆的,像浸在寒冰里似的。
程子争喘了一口气,擦去额头的汗。
他平静地拿起手机,将短信内容截了个图,然后把号码拉黑。
为什么沈秀珠总要在他对生活有一点期待的时候就跑来骚扰呢?真没意思。
镜子里的人眸子漆黑,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没有半点情绪。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沈秀珠疯到不可收拾了,他会选择和她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