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元年正月二十八日,一辆丧车辗过血水凝结成的冰霜,在洛阳的大道上缓缓地走着。车中所装殓的是长沙王司马乂焦黑的尸骸,四下的百姓官吏,甚至还有禁军的士兵,无不悲痛惋惜。一代英雄,最终仍是功亏一篑!不过当城外大军鱼贯入城之后,这种悲痛也只能藏在心里了。街道上到处都是手持兵刃的士兵,在这高压淫威之下,几乎无人敢为司马乂送行。仅有一人攀撵着丧车,哭号声在洛阳的街上回荡。
将军府内,司马枝面色潮红,嘴唇发白,虚弱的喘着气。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睛,环视周围:原来是楠将军府……等等……爹!宣阳门外的情景一下子冲击进她的脑海,把司马枝彻底惊醒。
司马枝本来挣扎着爬起来,但如同灌铅般沉重的脑袋让她在下榻的那一刻跌在地上,晕头涨脑的感觉和肿胀的眼睛让她非常痛苦,伸手扶着床榻边缘,想要重新爬回去。
“公主!”一个声音说道。原来是楠晏将军,将军立刻赶来扶着司马枝坐回榻上,道:“公主可是醒了!”
司马枝迷迷糊糊地说着:“楠将军我刚刚做了一些梦,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对了!我爹!我爹呢!”
楠晏垂头摇首,痛惜地说道:“大王……为陛下尽忠!”
听闻此语,司马枝心头猛烈地震颤了一下,但是她没有哭,只是默默地坐着,黯然神伤。风雪从窗户的缝隙处扑进来,打在她滚烫的脸上,而心中却和身体一样感觉到寒冰刺骨,叫人瑟瑟发抖。
过了片刻,司马枝梗咽着问道:“我爹……可有安葬好?”
“太傅属刘佑,乃义士!冒万死为大王收敛尸首,葬于城东了……”楠晏回答说。
“也好,也好……爹生于这洛阳城,现在也在这洛阳城归于尘土……”司马枝支撑起自己虚弱的身体,莹目中混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眼神无神下垂,勉强忍着不使泪珠落下,沉默许久,她请求道:“将军可带我前往父王墓前?”
楠晏略有惊恐地阻拦道:“不可啊!末将深知公主现在的心情,但是时局严峻,不可以鲁莽!自从张方带军入城之后,现在在连禁军都已经换成了他们的人马。当时大王将公主托于我,末将定要护得公主周全。现在去祭奠殿下,怕是公主也不能自保啊!”
司马枝心有不甘,攥紧拳头狠狠地打在自己腿上,念念着:“爹!爹!女儿如何让才能为你报仇啊!……”浑身的疼痛袭来,把她虚弱的身体再一次打倒,伏在床榻之上。楠将军说道:“公主,现在你的身子太过虚弱,还是先休养生息,再做打算吧……”
……
这时候司马越是最如坐针毡的人。他不知道自己在昨晚的叛乱是不是一种表达忠心的行为,还是在成都王眼中只是一种苟且偷生的计谋?更不知道司马颖会不会把自己当做另一个眼中钉?司马越是一个绝顶精明的人,在天微微亮起的时候,就拟定了一份名单,把他认为所有忠于司马乂的禁军军官的名字全部写在了里面。当成都王司马颖带着军队声势浩大的来到大殿觐见皇帝的时候,毕恭毕敬地在殿外等候。
司马颖看到昨夜在城里搞得腥风血雨的司马越像个宦官伺候主子一样恭候自己,觉得好笑:“东海王这是何为呀?呵呵……别这样,说起来,你东海王虽是旁亲,论辈分还是我的长辈咧,你这般对我有点消受不起啊!”言毕,呵呵而笑。旁边的军士们也笑起来。
“哎哟!大王,这是何言?”司马越陪笑着说:“成都王您忠肝义胆,铲除奸佞,今日居功奇伟。而我这一年来和司马乂那小人同流合污,为虎作伥,数日之前方才醒悟,怎么敢在成都王前居长?”成都王等人听了笑得更大声了。
司马越并不停顿,从怀中取出一卷名单,“不过罪臣不敢停歇,连忙把司马乂等逆贼名单拟好,现交与大王,以求将功赎罪。以上名单众人,皆司马乂死党,把持禁军,必除之而后快!”
“嗯……”司马颖意味深长的点点头,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能屈能伸,是一只狡诈的狐狸。他命人接过名单,命令身边的将军道:“石超将军,现在由你坐镇洛阳,你即刻调度五万大军,把京城各门都封死,按照名单抓人,然后听候发落。”
司马颖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狐狸的话不能全听,司马乂的势力是要铲除的,但是人不能随随便便杀了,不然对谁有利还不一定呢。罢了,司马颖踢了一下马肚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