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枝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她依稀记得火种灭了,自己举步维艰地走着。一开始寒冰刺骨,又过了一会越来越热,自己以前听人家说过,人要冻死前,阎王爷会差小鬼来索命,让人反而觉得燥热难耐,不知不觉脱个精光,不出即刻人就冻死随小鬼去了。
楠枝觉得身子温暖,难道自己已经死了么?缓过神来,发觉自己身上盖着厚实、破旧的麻被,身下垫着厚厚的稻草。耳边有柴火劈啪作响的声音。
“原来我还活着……”楠枝喃喃低语,转过头来,身边一个衣着破烂的面容消瘦女子抱着一个婴儿,那婴儿正饥渴地吮吸着母亲的,看那女人面黄肌瘦,怕也是没多少奶水了。
“你醒了。”那女人面无表情地问。
楠枝之前虽然死里逃生,可是自己原本好了大半的病情又加重了,又觉得头痛欲裂,但是仍伸出手来拜谢道:“小女子楠枝,谢谢救命之恩。”
女子仍旧目光呆滞,只是说道:“不要谢我们,你是我娘在外头捡回来的……我男人、阿哥、阿爹都死了,拿你卖给妓馆换些饭食、银钱活命罢了。”
说话间,一个老妪从外头进到屋里来,跟她进来的还有一个擦着浓重胭脂的女人。
“就是她,”老妪指着楠枝,献媚地向那胭脂女人说道:“这小姑娘生得漂亮的很,五两银子划算的很!”
“嗯……”那女人仔细打量着楠枝,说着,“这小娘子还真是个美人胚子。”说着,凑近过来。
楠枝顿感不妙,伸手一摸腰间,不对,短刀不在身上。她努力回想,刀在皮革包裹里。再四下一看,那皮革包裹放在屋子一角。楠枝猛地从稻草堆上扑起来,撞开两人,好在屋子很小,一下子扑在皮革包裹边上,抽出短刀,颤抖着指着那胭脂女人。
“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楠枝喘着粗气喝问道,不过重病在身,虚弱无力,自己也只能卷缩在屋角用把刀虚张声势地自卫着。
“哟。”胭脂女人看着楠枝,但话是说给老妪听的,“美人倒是美人,,但是性子挺烈的,看来不服管教嘛……而且看起来有点病坏了,不值五两银子这么多,最多给你三两银子。”
老妪有些气急败坏了,一方面对胭脂女人的出尔反尔无可奈何,另一方面对楠枝这意外举动又气又怕。
不过只见老妪扑通跪倒在楠枝面前,哭求着:“小娘子!别这样,求你给一条生路吧!”说着指着屋里仍旧面无表情、喂养婴儿的女人,“现在连年打仗,民不聊生,我家男人都死光了!就留下我儿媳和我那还在吃奶的孙子陪我了!我们自己也吃不起饭,断是万万养不起小娘子你的。求你跟她走吧,至少还能吃上热饭,我也好换几两银子,勉强糊口啊!你看看我儿媳已经饿得奶水都没了,我的孙子也怕是活不久了,我们家就要断子绝孙了!”说罢,嚎啕大哭。
楠枝闻言,内心百感交集,宗室贵胄自相残,天下百姓何曾安?尚且现在已险僵局,无从破解。无奈两行清泪在垢面上流淌,手中的短刀也无力握持,滑落在地。
老妪感激涕零,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抱着婴儿的女人这时也过来磕头道:“谢谢小娘子救命之恩!谢谢小娘子救命之恩!”
楠枝想到之前也才谢过她们的救命之恩,如此转折,实乃讽刺至极。
倒是那胭脂女人看不惯这场面,嘴角哼了一口气,“那就这样成交了。”说罢,头冲着屋外扯着嗓子喊:“阿碧,来拉人!”
屋外又进来一个女子,这女子年纪轻轻,大约摸也就十六七的样子,样貌平平,扎着一对可爱的丱发,背着一个袋子。
阿碧问道:“妈妈,多少钱?”
“三两银子。”那胭脂女人说。
“哎,好咧。”阿碧说着从袋子里摸索了一番,零零碎碎的拿出一些碎银子递到胭脂女人手上。
胭脂女人掂了一掂,顺手丢在地上,“这就是三两银子了,只多不少的!”
这时阿碧又取出绳子,准备绑住楠枝的手脚。
楠枝道:“不必绑我,我绝不会逃跑的。”
阿碧毫不理会,接着把楠枝的手脚扎实了,“规矩就是规矩,以前这么说的姑娘多着呢,还不是一个个半路想要逃跑。”
“办完事就走了。”胭脂女人撂下一句先出去了。阿碧小心翼翼地待她出门,又蹑手从袋里掏出一小包粟米,丢在地上,小声说道:“银子一时间也换不到吃的,可先吃这些,”
老妪喜出望外,又赶紧拜谢:“谢谢女菩萨!谢谢女菩萨!”
阿碧赶紧把手指竖在嘴前,示意她们小声,这粮食要是那胭脂女人知道了,才不会给呢。接着,拉着楠枝来到屋外。屋外有一辆敞篷马车,阿碧让楠枝在后面和胭脂女人坐在一起,又给楠枝盖上厚实的毯子,自己跳上前面的座位,驾起马车,马车在微微泛着晨光的雪路上跑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