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权恭敬的向她行了一礼，道：“祖母。”

老夫人微笑着点头，道：“快坐下吧。”

府里主人正规来算就两个，鹤马牵也只是偶尔在这里吃，老夫人笑道：“鹤先生已经与权儿说了吧。”

鹤马牵笑呵呵道：“老夫人不必担心，该说的我都说了。”

老夫人看向沈权：“你是怎么想的？”

沈权答非所问：“祖母会去吗？”

老夫人苦笑：“我这把年纪了折腾不动，只想安享晚年，不过权儿，老身可要与你多说几句，京都的水深得很，如今陛下下令御驾亲征已在途中，他们此时叫你去，只怕是会有不少麻烦啊，你可得想清楚。”

沈权道：“孙儿明白，不过也不好拒绝说不去吧。”

老夫人道：“那你的意思是不想去？也罢，我差人送信与他们说一声即可。”

沈权想了想：“我决定了，还是去吧。”

老夫人喝完甜粥，擦干净嘴唇，道：“也好，永昌侯府立于京都百年，归根结底是要去看看，见见世面，总不好一直留在这里。”

她看着沈权，眼神忽然变得有些犀利，沉声道：“权儿，我知你是个聪明孩子，可也要叮嘱你几句。”

沈权肃容道：“祖母请讲。”

老夫人道：“京都虽富贵，可潜藏的危险甚是难防，万万不可大意，该狠心时绝不可心慈手软，若过得不好，就直接回来吧，昔年我在宫里当差，又有娘家嫁妆傍身，养个孙子荣华富贵一世倒也简单。”

沈权心中微惊，道：“祖母放心，孙儿定当不给您丢脸，去了京都一定会好好过的。”

老夫人失笑：“我这把年纪了还要什么脸面？别把你自己搞得糊里糊涂的就好。”

“嗯！”

沈权吃完饭后，便开始收拾行李，这一天下午，他难得的没出去，也没练武，陪着老夫人说了不少话。

用过晚膳后，沈权与鹤马牵坐在屋顶上，道：“你可别丢了性命，我还等着你带我远游呢。”

鹤马牵笑道：“臭小子就不能说点好话吗？老子活了几十年，就没遇到过多少大风大浪。”

沈权笑道：“行，那就祝师父马到功成，徒儿在京都等你凯旋归来。”

二人举起酒坛子，轻轻碰了下，仰头狂喝，鹤马牵擦了擦嘴角的酒水，道：“这个你拿着。”

他递给沈权一块令牌，虽只有巴掌大，但有点儿份量，通体黝黑，雕刻着六朵优雅的白云，中间刻着“监察”二字。

沈权来回翻看：“这是干啥的？”

鹤马牵懒懒的道：“监察司镇抚使腰牌，我留着没用，给你了。”

“监察司！真的假的！”

沈权大为震惊，当今唐国，除了皇帝陛下外，最有权利的便是监察司了。

监察司独立于三书六部之外，不受晋律管辖，只遵圣旨行事，司内设有六大部门，按照六道命名，据说设立已有百余年。

其中天道堂掌管缇骑，只有监察司最高领导者指挥使与皇帝有调遣权；人道堂负责监察各路官员百姓，收集情报；修罗堂则负责京都之外各路官员情况，包括其他国家的密探管理；饿鬼堂，善造机关，制作药物；地狱道，专行刺杀之职，据说在七大国都有据点；畜牲道负责审讯囚徒。

鹤马牵哼了哼：“瞧你那没见识的样子，真是难看，我骗你干什么？有好处吗？”

沈权难以掩饰激动：“行我信你，不过监察司最高统领是指挥使，再往下就是六大堂主，这个镇抚使是干嘛的？官大不大？”

鹤马牵嘿嘿笑道：“镇抚使独立于六大堂主之外，但与他们平级，怎么样傻眼了吧！”

沈权看着这令牌，如获至宝，激动的道：“以前你怎么不说你有这么厉害？不过给我了你自己呢？”

鹤马牵道：“不都说了吗？我留着没用，再说了，我在监察司当差几十年了，这次随大军去边境，随便个人都能认识我，要它干嘛？”

沈权道：“那好吧。”

鹤马牵看着他，郑重的道：“虽说镇抚使很重要，但你可不能滥用职权，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用。”

沈权道：“我明白了。”

鹤马牵道：“我明天一早就走，你别送了，好好睡一觉去京都。”

沈权嘴上答应，自然不可能真的答应，总该敬礼数，他又道：“对了陛下大军会经过清河郡吗？”

鹤马牵没好气道：“这次是伐齐，直接北上即可，这里太偏了，去京都一路向东，碰不到的。”

“那好吧。”

………

中原七国中，尤以南唐北齐中离阳三国最是强盛，当今南唐国，物华天宝，海晏河清，这一次的战事实在来得迅猛。

先是南唐边关子民发现一座绿松石矿洞，两国之间纵横着不少山脉，这样天然的宝物本该秉持先到先得。

可北齐边境一个名叫“云雾山庄”的江湖门派却以强硬手段，为夺矿脉斩杀数百无辜百姓，引起边关大军不满，双方各不相让。

后边军穿出消息，云雾山庄的主人乃是北齐镇西候之孙，这才敢公然挑衅南唐国威，皇帝陛下震怒不已，派遣陈留王与驻守在边关的秦老将军与齐军质问，北齐却是模棱两可。

大多人都明白这其中缘由，当今世间武道昌盛，位于武道巅峰的人并不多，八大宗师被世人奉若神明，北齐牢牢占据青城山湛离真人与深居空谷的绝世佳人花想容，这才得以震慑诸国。

一个月前，忽然传出了一个震惊天下的消息，花想容与湛离真人无故消失，并留下信件此生再不参与北齐大势走向，正因如此，皇帝陛下才能无所顾忌的出征北齐，这样的消息便是有心捂住也不可能，须知人言可畏。

沈权在院子里躺着聆听丫鬟碧瑤和小厮明庆的话语。

碧瑤恭顺的道：“公子，奴婢已经说完了，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沈权看着他们：“这次去京都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要不你们还是别去了吧。”

明庆有些担忧：“那怎么行？明庆是少爷收留的，无论刀山火海，明庆都要陪着少爷。”

碧瑤也道：“是啊，少爷一个人去京都，奴婢如何放心？少爷可千万别嫌弃奴婢。”

说着说着便要跪下了，沈权急忙扶住他们，道：“行了别动不动就跪着，你们去看看有没有落东西，我去跟祖母告别。”

“是！”

沈权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见她正在看书，身旁的房妈妈为她扇风，便没打扰，就那般静静的看着。

房妈妈眼尖看到了魏权，正准备说话，魏权大笑道：“祖母！”

老夫人一惊，立即起身道：“你这孩子，吓我一跳，怎么还没走？”

沈权走过去笑着将她扶着坐下，道：“直接走哪儿成，肯定是要跟您道个别。”

沈权后退几步，恭敬的拜倒在地，向老夫人磕了个头，道：“祖母，孙儿走了，您一定要保重身子，孙儿还会回来看您的。”

老夫人笑着把他扶起来，握住沈权的手，道：“好，老身在这里等着，此去京都可不远，路上一定要注意。”

沈权笑着应下，老夫人向房妈妈使了个眼色，房妈妈心领神会，去了屋子里，没过一会儿拿出一个盒子。

沈权接过以后道：“祖母，这是什么呀？”

“你自己打开看看吧。”

沈权打开，里面装着一摞银票，还有一对如弯月般的青绿玉佩，看起来色泽极好，绝非凡品。

沈权受宠若惊：“祖母，你都塞我那么多银子了，还拿啊。”

老夫人板着脸道：“不许还给我，这对玉佩还是当初你祖父给我的聘礼，如今给你，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寻个良人，各自对半。”

沈权笑道：“行，那我就收下了。”

老夫人道：“行了天色不早了，赶紧动身上路吧。”

沈权恋恋不舍的看了她一眼，又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泛着泪光走了。

这是他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在这十五年里，虽是私生子，但满府无一不对他恭敬，如今要走了，还真是舍不得。

走出沈府大门，两个马车安静的在那里，后面全是他上京的财物，沈权大致数了一下，起码能养府里几十个奴仆吧。

马车上跳下来一个身着劲装的男子，对着沈权恭敬的道：“见过少爷。”

沈权看着面生的男子道：“你谁啊？”

那男子道：“少爷，属下莫尘，奉侯爷之命特来护送您回京。”

沈权点头道：“辛苦了，那走吧。”

沈权上了前面那辆，碧瑤与明庆早早就在里面坐着了，碧瑤打趣道：“公子若想哭那就哭吧。”

沈权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明庆道：“话说鹤先生是什么时候走的啊？”

沈权低声道：“师父明明说的是早上走，居然把我骗了，估计是昨天晚上就走了，希望他平安吧。”

明庆与碧瑤互看一眼，都不说话了。

沈权好笑的看着他们：“这是干什么？放心我没那么小气。”

碧瑤笑眯眯道：“那奴婢也没那么小气，只是…只是此去京都一路上会不会有人使诈？”

沈权一惊：“你是说那位夫人？”

碧瑤尴尬地点点头，那位夫人自然就是如今永昌侯府的大夫人，令国公之女曹闻溪。

这曹闻溪在沈权出生一年便嫁入了候府，也曾来清河郡看望过老夫人两次，不过都是在沈权小时候，早对她没印象了。

印象最深的便是她从京都带过来的那个服侍沈权的丫鬟，十分不安分，趾高气昂的模样在府中简直闻所未闻，在沈权屋子里打翻了不少东西，老夫人听闻那事后直接将那丫鬟发卖，从此曹闻溪便没来过了，只逢年过节遣人送些礼品。

曹闻溪为沈阳前后诞下了一女一子，听老夫人的人说都是不省事的，似乎在担心家产问题。

沈权对这些后宅争斗没兴趣，笑道：“我就是去京都见识一下，听说京都城里有很多武道高手，对候府的家产什么的没兴趣，若他们不欢迎咱们，嘿嘿，祖母给了我这么多东西，那咱们直接在外面住客栈或者买房，千万不能受气。

两人欣喜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