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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不公平的恋爱

第二天是个晴朗的秋天,当我出门的时候,发现高泽就等在楼下,他单手插袋,帅气地背靠一辆白色日本车。我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他今天穿着一件价值不菲的白色单调西服,草绿色衬衣,牛仔裤,我下意识地低下头,看一看自己,巧得很,我今天也穿了白色外套,草绿色吊带裙。

高泽对我打了个招呼,说要送我上班,我故作清高地回了一句:“不用了,我搭地铁更快。”说完,拔腿就跑。高泽撇下了车子,跟着我,任我如何拒绝也不舍弃,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懒得再理他,飞快地跑进了地铁站,拿出羊城通,刷卡过了票闸门。

高泽好像没有羊城通,被拦在外面了,那模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乐坏了,站在里面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自顾自走了。走了几步,我听见他在后面喊我的名字,我回过头去瞪他一眼,他不但不生气,反而还笑了,笑得要多傻有多傻。

到了公司,在茶水间里,关于严俊和高枫的绯闻就钻进了我的耳朵里。公司里的八卦是非,我一向都装聋作哑的。因为不可深究的事情很多,看惯了,听惯了,我便不再留心它。不过,这次我反常地竖起耳朵偷听。

原来,五年前高枫在父亲的安排下,与某贵公子结婚,由于是一场功利的政治联姻,夫妻间毫无感情可言,最终仍是以失败收场。这期间,高枫一直郁郁寡欢,患过厌食症和忧郁症。她的父亲感到很内疚,因此也想开了,让她自己做主,另觅一位情投意合的人生伴侣。大家一致认为,严俊是最热门的人选,因为他同时获得了老板的器重和高枫的青睐。

时事评论员们就严俊和高枫的“花边新闻”品头论足,语气里充满了复杂的意味,又是羡慕又是嫉妒,主要是从经济角度去衡量一对恋人是否相配,有无前途。她们叽唧喳喳的说个不停,我心烦,说不清心里头是什么滋味,反正,一个上午我都提不起劲来工作。

时间过得很快,午休时间到了,桌上的电话铃响了三下,我拿起电话,高泽的声音从电话的那端传了过来,他约我中午一起吃饭,我低声哼了一句:“贴身膏药!”说着,下意识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的确已经十二点了,但我不想理他,随口说自己减肥不吃饭,然后不由分说地挂上电话。过了几秒钟,电话又响了,我生气地抓起电话,恶狠狠地说道:“我不是说过不吃饭了,请你不要再来烦我了。”

出乎意料,电话里头是严俊的声音:“小诺,是我!我是严俊。”我连忙道歉,严俊的声音听起来相当愉快,他打趣地说道:“谁这么大胆敢惹怒程大小姐?”我正要说,又及时收住了口,支支吾吾了几句就轻轻带过了,严俊约我一起吃午饭,说有事找我商量,我爽快的答应了。

严俊带着我,走进一家森林主题的西餐厅。我们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从落地窗向外望,满眼绿意,不远处是一大片人工瀑布,哗啦啦的流水声,配合着悠扬悦耳的钢琴声,在这种清幽的环境下,吃客的胃口自然大好。我点了一份香草味的芝士蛋糕,一份香草冰淇淋。严俊见我一如以往地点了香草味的食品,取笑我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我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问他找我有什么事,他春风满面地告诉我,他在珠江新城买了套新房子,让我处理装修的事情。

我感到惊讶,冲口而出:“严俊哥,你要结婚了?”我的直觉告诉我,严俊和高枫可能快要结婚,不然怎么会突然买新房子。

他神秘莫测地微笑着,反问道:“谁愿意嫁给我啊?”他笑的时候露出浅浅的酒窝,看上去真像一个可爱的大男孩。

我仔细地打量严俊一眼,然后坦白地说道:“大公主高枫啊!她和你的事情,地球人都知道。”顿了顿,我好奇地把脸向前伸,低声问道:“严大哥,你悄悄告诉我,我保证不说出去。”

严俊掐了一下我的脸颊,一脸不解地审视着我,我意犹未尽,又补充了一句:“严大哥,JK里所有的茶水间都在讨论这件事,说你很快就要当大驸马了!”

我绘声绘色地说着,猛然看见严俊的嘴角微微地抽了一下,我感觉情况不妙,立刻停住嘴巴。

没想到,他竟然烦躁地揪了一下领带,厉声问道:“这是谁说的?应该拉出去重打八十大板!”

我意识到这话题不对他的胃口,马上用手把嘴巴捂住。他看上去似乎又着急又生气,他紧紧地注视着我,解释道:“小诺,这是没有的事,你别听那些人乱说。”他又烦躁地扯了一下领带,有点儿霸道地说道:“哼!我明天在所有茶水间都装上摄像头,看谁还敢胡说!”

看见严俊的脸上写着不满,我识相地站在他的阵营里,说道:“严大哥,那些人总爱乱说,我管不了他们的嘴啊。”说着,我又向严俊投去一个投诚的目光。

严俊一脸疲倦地摇摇头,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作为员工,本来没有义务陪老板参加私人应酬,但人在职场身不由己。”说着,他慢慢地伸出手来,握住我的手,无限温柔地说道:“小诺,我和高枫真的没有掺杂男女关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紧握住我的手,一瞬间,我感觉一股电流从手指流遍全身,不由得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这时,严俊伸长手臂,手掌沿着我的手背顺势而上,眼看就要摸到我的上臂,我故作镇定地换了个话题,问他对装修有什么具体要求,趁机把手臂缩回来。然后又装出一脸认真的样子,拿出笔记本记录。

严俊被我的表情逗笑了,他语带相关地说道:“小诺,你的眼光那么独特,你挑的东西总是没有雷同的。”这句恭维话既有水平,又很逗,我笑得合不拢嘴。

饭后,严俊带我去参观他的新房,新房子在三十三楼,景观开阔,从客厅明亮通透的落地玻璃窗,将珠江两岸景致一览无遗,颇有点君临天下的感觉。严俊扶着围栏,自豪地问我:“小诺,你觉得怎么样,你喜欢吗?”

我不假思索地赞叹道:“无敌江景!好强大啊!”说完,我探头从玻璃窗往下看,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寒颤,冒出一句:“高处不胜寒!”

严俊愣了一下,随即灿烂地笑了一笑,然后一脸自豪地说道:“这种君临天下的王者感觉,是每个男人都渴望拥有的!”

不知是什么缘故,这句话把我的思绪带到了很远很远,我想起了我的初恋情人,他叫韩晨,他现在新加坡工作,我们分手一年多了,不知道他此刻正在做什么?就这么想着,我灵魂出窍了,不知不觉地望着对岸的电视塔发怔,过了不知多久,我才把视线从远处调回来,从玻璃窗里看一眼自己的样子,在阳光的照射下,苍白的脸庞在玫红色雪纺连衣裙的映衬下,好像更苍白了,一阵沁凉的清风扑面而来,把我长长的头发吹散,吹乱。

就在我顾影自怜之际,蓦然惊觉脖子上被人亲了一下,回过头一看,原来是严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轻轻地走到我身后,双手温柔地绕过我的腰间,贴在我耳边,轻声的问道:“小诺,你在想什么呢?”我吓了一跳,随口回答他:“我在构思初步方案呢。”说着,我不着痕迹地挣脱了严俊的手臂。

严俊双眉微微地蹙着,似乎有点失望,我不想破坏气氛,便继续若无其事的打哈哈逗他笑。严俊的五官终于柔和了,两个酒窝里仿佛盛满了阳光,然后把我拉进怀里,用手轻轻抚摸我的头发,说道:“小诺,我太喜欢你了,你喜欢我吗?”我心跳得快失控了,情不自禁地挣脱开他的怀抱,然后摆出一副心无芥蒂的表情,轻松地说道:“严大哥,我也喜欢你,就跟喜欢严丽一样。”

不知为什么,我习惯了在关键时刻浇冷水,我想严俊是习以为常的。

有的男人天生犯贱,喜欢向难度挑战,譬如高泽!我越拒绝他,他越对我死缠烂打!

一连十几天,每当我下班,一走出电梯,就会在大堂接待处看见高泽,他总是嬉皮笑脸地与我搭讪,而且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就像冤魂不散似的,我对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厌烦极了,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到西伯利亚去。

这天,我又看见高泽站在老地方,他穿着一套银色休闲西服,浅绿色竖条衬衣,没有打领带,一如以往地咧着危险而性感的嘴唇,单手插裤袋,故作酷哥状站在大理石柱子的旁边,我装作没看见他,径直走出大楼。高泽照旧死皮赖脸地尾随,还恬不知耻地约我去听演唱会,我充耳不闻,自顾自走自己的路。

到了地铁站的票闸,我正要掏出羊城通,谁知道高泽竟抢先一步,拿着一个羊城通,做了一个颇潇洒的动作,“滴”的一声,刷了过去,然后,另一只手拿着另一个卡重复同一动作。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原来他为了泡妞一次过买了两个羊城通,不用猜,他肯定是个败家子!我赏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然后鼻子朝天地走了,高泽依旧嘻嘻哈哈的紧追不放。

三号线比其他线路的车厢都少一半,每逢上下班高峰期,能挤上车已经很幸运了。我等了三趟车才勉强挤进车厢,车厢里塞满人,像沙甸鱼罐头似的,空气异常的浑浊,异常的郁闷,令人窒息。

高泽紧紧地皱着眉,还用手掩着鼻子,显然,他不习惯这种混浊的气味,而且低声自言自语似的骂道:“TMD,天天都这么挤?有没有搞错?!”

我颇有同感,于是用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说道:“当然,规划地铁的人都是不坐地铁的。”高泽点一点头,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附和我:“嗯!你说得有道理!”

我刚刚站稳,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谁知更多的人挤上车,把我和高泽挤得紧紧贴在一起,地铁呼啸而过,车厢有轻微的摇晃,我没有抓紧扶手,一个踉跄,身体失去重心倒向他,高泽一把扶着我,趁势把我搂在怀中,我正要推开他,忽然,我从他的身上闻到一股似曾熟悉的味道,那是一种甜甜的香草烟味,我马上就辨别出来了,这是春泉香烟的味道。不由得想起那个曾经让我魂牵梦萦的韩晨,他也是抽这一种香烟的。

感觉这种东西,我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我肯定自己是极度讨厌高泽的,可是这时候,随着烟味淡淡地弥漫着,我感到眩晕,我感到沉醉,我忍不住抬起眼帘,呆呆地注视着高泽,他的五官清晰分明,他的眼神平静而专注,这样的男人,有着令人心醉的魔力,我好像看呆了,不知不觉地对他甜甜一笑。

瞬即,高泽紧紧地抱着我,低着头与我四目交缠,并且直率地向我表白:“程诺,我喜欢你!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

他眼中流露出一种热烈而霸道的爱意,我的心怦怦地狂跳起来,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掉进旋涡里。在他的呼唤下,我的身体开始慢慢变软,不自觉将鼻子凑到他的胸前,我可以想象自己的神情是怎样的陶醉,然后,我索性闭上眼睛,让脑袋放空,高泽把我抱得更紧了,并且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地吻着,嘴里时不时说些甜蜜死人不偿命的话。

地铁到站,高泽牵着我的手,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地铁站。我没有反抗,任由他牵着,我感到莫名其妙,我感到不可思议,本来我应该一巴掌扇死他,为什么我竟然会隐隐约约的感到一阵甜丝丝呢?

也许对我来说,漫无目的地等待着韩晨,让我实在有些空虚,时间越久,这种空虚感就越来越强烈。

高泽照旧送我回家,在我家楼下,他抱着我,温柔地说道:“小诺,明天我来接你。”我忽然抬起头,望着他,提议道:“高泽,那边有家咖啡店,不如我们去坐坐吧!”他一脸愕然地注视着我,没遗漏我任何一分细微的情绪变化,我知道他被我弄糊涂了。

在幽暗的咖啡馆里,高泽和我相对而坐,他熟练地掏出一根香烟,又熟练地点上,把烟盒放在桌子上。我的眼睛幽幽地看着那个烟盒,视线是散开的,没有焦点的。我能感觉到,高泽的视线紧紧锁定我的脸。这是个奇怪的游戏,我萌生了一个古怪的念头,我要让他知道,我的心里在想着另一个男人。于是,我装作不为所动,目光只是静静的待在烟盒里,想着自己的心事。

可以想象,高泽的情绪可能比打翻五味瓶还糟糕,烟圈在上升,他的心在下沉。他拼命地尽量压低自己的声音,沙哑地问道:“小诺,我们还是走吧。”也许,他突然觉得这间咖啡馆非常恐怖。

我静静地看着高泽,没有说话,然后从烟盒掏出一根香烟,递给了他。高泽犹豫片刻,接过了香烟,放到了嘴里,但没有点火,只咬在嘴唇上。我站起来,慢慢地走到他身旁坐下,用打火机,以无比优雅的姿态为他点火。

高泽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了一个大大的烟圈,瞪大眼睛紧紧盯住我,似乎有些儿震惊。我像是被催眠了似的,把头靠过去,呼吸着那熟悉而浓郁的烟味,然后,我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双眼,我觉得滚烫的泪珠儿从自己闭着的眼里流淌出来。高泽全身像被定住了,一动也不能动的,过了好久,他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牙缝中挤一句:“小诺,你的眼睛不好,你要保重身体。”

这句简单的话,我牢牢地记住了。

两个月过去,高泽再也没有出现过,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我曾经去集团开发部找他,他的同事说他请假了。我想,他大概是故意躲起来了。

日子似乎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我仍旧准时上班,下班赶去严俊的新房子看看工程进度怎么样,我对质量和进度都很挑剔,有问题的地方要立刻修改,不符合要求的一律拆了重做。繁忙工作可以让日子过得很快,使人拧着一脸盲目的表情和一颗慢慢麻木的心。

某个周末下午,我接到老同学严丽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头激动地告诉我,她要结婚了!我有点惊讶,但不意外,我逗趣地问她:“你和谁结婚?”严丽似乎更激动了,热情地骂了句:“找死啊你?还能有谁?当然是宣成才!”然后,她说下午来广州办事,顺道请我吃晚饭。挂上了电话,我为严丽高兴,又在心底感到阵阵莫名的失落!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严俊的电话,我心里发笑,这兄妹俩前后脚向我报喜呢!打开手机翻盖,我先声夺人,愉快地恭喜严俊,没想到,严俊的语气听起来很不高兴,他叫我下楼,说有事和我商量。

不到十五分钟,严俊气冲冲地出现在我家楼下,他满脸杀气,像吃了火药一样,劈头就问道:“小诺,你知道吗?严丽那死丫头要结婚了。”

我不禁诧异,小心翼翼地答道:“我是刚刚才知道的。”我的话还没说完,严俊就滔滔不绝地向我诉苦,我明白了,他嫌弃这个准妹夫要样貌没样貌,要家世没家世,他认为这样的男人配不起他的妹妹严丽。

我心里在抗议,严丽的男朋友宣成才,怎么说也是个景观设计师,他虽算不上人中龙凤,好歹也是个老实巴交,值得信赖的忠厚男人。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严俊又恳求我去劝说严丽,这让我如坠五里云雾。直到严俊的怒气渐渐地平息了,我讨好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说道:“严大哥,爱情这种事情,旁人不好插手过问,处理不当反而会有反效果,你说对吗?”

严俊似乎有点认同,他换了温柔的语气,对我说道:“小诺,你好像长大了?”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发,不置可否。

严俊微笑着,再次请求我去充当说客,他眼神柔和得几乎可以滴出水来,与几分钟前简直判若两人,我的脑子飞速地旋转,我的理智提醒我不该插手管这事,但是严俊一向固执,表面温和却不容拒绝,我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试一试。

晚上,严丽约了我在“澳门街”吃饭,我们的桌子就在人工棕榈树下,严丽操着不太标准的粤语,点了四五个葡国菜,全都是我爱吃的。一年多未见,严丽看上去胖了不少,脸色也红润了,我笑着,心里在盘算着怎样劝服她,谁料,她先告诉我一个惊人的消息:“小诺,我怀孕了!”我的手颤抖了一下,失控地尖叫,简直喜出望外,心想,这一回,严俊要反对也来不及了。

我正要批评严丽未婚先有子,她又兴致勃勃地告诉我,她先斩后奏领了结婚证!我大吃一惊,捂着嘴巴,惊呼道:今天让我惊讶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没想到,严丽居然请求我在她哥哥严俊面前为她说好话。我崩溃了,软在椅子上,夸张地感叹道:“哎呀,我怎么成夹心饼了!”

就在严丽对我软磨硬泡之际,服务员上菜了,严丽一边给我夹菜,一边问我的近况,一不小心,她说起了韩晨的事,这个问题太沉重了,我立刻没了胃口,严丽连忙识趣地自打嘴巴,道歉道:“我该死,牛头不对马嘴。”她大概看见我脸上笼罩了一层愁云惨雾,马上换了个话题,说起了购物,这又说到了我的伤心处,不知道为什么,我近来老爱逛商场,大脑不受控制地乱买东西,买完还后悔。严丽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打趣地安慰我道:“购物狂就购物狂呗,高兴就OK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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