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他离去时，一切恰到好处，江水泛着悠悠古韵，细雨编织着风的篇章，烟波中画舫翩然，轻舟荡起涟漪圈圈。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落日余晖如沙砾撒满粼粼水面，和风奔腾着欲捕捉黄昏最后一抹残影。却只卷起她裙摆一角。于是便赶在她消逝之际，于裙角上落下轻轻一吻，刹那间火烧般的赤红，染上了周边洁白的云。

舟中独立的他，身着白色纱衣浸染了点点血迹——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定睛凝视眼前美景，在他的仅剩的模糊视线里。这景致朦胧而富有诗意，色彩交织如画卷晕染，虽看不真切，却也宛如置身人间仙境。

这美得还真叫人不想忘却。

但是呢这碧茶毒性的折磨却有愈演愈烈之势，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自己不过是个将死之人。

这么想着，他忽而勾起一抹浅笑，自语道：“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临终前能有这般景色相伴，倒也称心如意了。

他的眼神淡然却温柔，眼波流转，载着思绪的小舟轻轻摇晃。

他微微点头，又似乎被某个念想触动，无奈一般晃了晃脑袋，仿佛在驱散，那些萦绕在心头的纷纷扰扰。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不需长富贵，安乐是神仙……”他的手轻轻叩击着船体，打起拍子来，低吟浅唱。

江水悠悠，云淡风轻。

李莲花此刻心情尚佳。他也深感死亡的确是一种解脱……

思绪千回百转间，火烧云渐渐散去，李莲花凝望着，忽然就想起一个人来——

“啊，李相夷。”

一身红衣如同火焰般热烈的李相夷正渐行渐远——他的背影潇洒自如、衣袂飘飘、丝带飞扬，李莲花情不自禁伸出了手却又触碰到虚无……

果然是留不住你的。

他嗤笑。

一声突兀的咳嗽，鲜血再次喷薄而出，李莲花全身剧烈颤抖，额头上冷汗淋漓，神志开始模糊不清。

嗬，幸好方小宝和阿飞不在，否则啊又要让他们担心了……意识混沌之中，李莲花竟首先想到这个。

小舟在漫无目的中随波逐流，摇摇晃晃地驶向东海。白昼隐退，夜色降临，李莲花乘着这样一叶孤舟，携了满天晚霞而来。

他竭力扬起头颅。

这一抬首，目光就被定格——虽然看不清对面人的面容，但眼前的场景实在是太过熟悉：

那袭白衣，那叶竹笺，高高束起的马尾，独自奔赴东海的身影，那个他无数次回想的夜晚……

他绝不可能认错，那是……活生生的李相夷？！

幻境？

幻境何时也能这般真实了？

李莲花目瞪口呆，一时间无数猜想在脑海中翻腾，几乎要忘记了疼痛。

不对，这不是幻境！

李莲花急于思考，可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他本能地半身扑出船外，冰冷彻骨的感觉侵袭全身，想要蜷缩却因剧痛无法动弹，就像被反复抛入海中又捞起，循环往复，无力反抗。

他时而清醒时而沉沦，思维逐渐迟钝，再无法像从前那样理智思考……

碧茶之毒依旧沿着脖颈攀爬，又一次短暂的清醒中，李莲花喘息着，再次抬起沉重的头。

痛苦与迷乱之间，耳畔嗡嗡作响。

心底有声音在叫嚣。

再看一眼，就一眼……

这边厢李莲花苦苦挣扎，另一边，立于竹笺上的李相夷猛的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从李莲花驾舟出现的那一刻起，李相夷便察觉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