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最后一丝毒素被排出后，李莲花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身形有些摇晃。

然而他顾不上自己的疲惫，第一反应是查看李相夷的状况。只见李相夷的呼吸逐渐平稳，原本苍白的面容也渐渐有了血色。

他这才欣慰地笑了笑：“你这条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他笑了，李相夷却哭了。

“李莲花……”

李相夷哽咽着，泛红的眼蒙上一层水雾。他慢慢行至李莲花面前，身体微微前倾，试图更加贴近他。

此刻李莲花终于不再强撑，身体因痛苦而蜷缩成一团，如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枯叶。他的手紧攥着衣襟，青筋如虬曲的树根般凸起，清晰可见。

李相夷想抱着他，却再度穿身而过，他伸出的手顿在空中。两人身影交叠，明明是世界上最近的距离，却怎么都无法触碰彼此。

“李莲花……李莲花……”李相夷固执地念着他的名字，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他想象自己已经紧紧抱住了李莲花，一边哭着，一边安抚地摸摸他的头，又轻拍他的背，“李莲花，我陪着你……”

李莲花似有所感，颤抖的身体顿住，总觉得有人在抱着他哭呢，可这里分明空无他人……

李相夷仍在说话：“李莲花你不是恨的我吗……‘这世上有些人偏偏只有我能救，但偏偏我不想救。’这话可就是你说的……李莲花，你现在又为什么要救我……”

“你就不能为你自己想一想啊……”

此时的李莲花有些恍惚，周围的景象在他眼中变得扭曲狰狞，耳边嘈杂纷乱，似乎有群鬼怪尖叫嘶哑或窃窃私语，在说什么也不知道，亦分辨不清真实与虚幻。

而在虚实交错之间，他只勉强听清一句：“为什么要救我……”

少年嗓音温和独特，此刻却带上了一丝奇异的腔调，就像是，像是……

李莲花愣神片刻，突然反应过来：“李相夷，你这是在哭吗？”

此言一出，李相夷也愣住了，顾不得拭去泪水，他激动地去抓李莲花的肩，“李莲花！你能看见我吗！”然而他的手再次穿了过去，李莲花的视线也并未聚焦在他身上。

李相夷刚扬起的笑脸瞬间凝结。

李莲花却温温和和地笑了起来。

“总不好叫你再死一次。”

李莲花想他已经从李相夷那里偷走了十年的时光，已然心满意足。

更何况——他不想救李相夷，本是因为他们同属一体，他只是不想救自己罢了。

而现在呢，李相夷就静静的躺在他面前，他们彻底割裂成了两个人。

李莲花便不再是他。

那么……

“那么，你自然是要好好活着的，李相夷。”

李莲花觉得李相夷肯定是哭了的，但他对此并无诧异。这毕竟呢小朋友就是小朋友，天下第一怎么了，他又不是神……

李莲花还是很想替李相夷擦擦眼泪的，无奈除了刚才的声音外，他始终无法看到李相夷。

“咳咳……”一时没忍住，又狠狠咳了几声，“哈，真狼狈。”他笑着自嘲。

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李莲花在船上摸索起来。

原本还打算亲自划船送李相夷出去的，遗憾的是他并未找到船桨。

啊……也是，这可是天下第一的船，哪里用得到什么船桨，倒是我多虑了。

李莲花下意识用食指关节敲了敲额头，颇显无奈。他运起轻功回到桥上，用了最后的内力推动着载着李相夷的小船渐行渐远。

“回去吧，这次，换你从东海生……”

李相夷的意识渐渐模糊，他竭尽全力伸出手去，试图抓住李莲花，却一直到彻底昏迷过去，他还是什么都没能抓住。

“李莲花，你又抛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