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医生吕宫楠先生针对裘玲的病症提出了实施自体干细胞移植手术治疗的建议,目前看来,是患者求得治愈的唯一途径了,然而手术需要一笔大钱,大约至少二十几万,这对于书南成来说无疑是无法承担的。
治疗迄今为止高昂的医疗费用不仅榨尽了自己手头上的全部所有,也几乎花光了双方父母的全部积蓄。
书南成思来想去,想不出个头绪来,到后来,终于还是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裘玲。
别说几十万,就是再多一个零头,对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身价上亿的捷德集团的小公主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书南成正在犹豫着是否找裘玲借钱,不想裘玲主动找上门来了。
在一家叫做索菲娅的西餐厅,裘玲约书南成共进晚餐,她订了一个包间,房间里没有灯光,点燃着烛火,那是一个看起来充满浪漫情调的烛火晚餐。
一对旧日的情侣双双面对着烛火共进晚餐,摇曳的烛火,情意绵绵的伴乐,这一切又意味着什么呢?
俩人喝了很多酒,末了,裘玲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她将一张信用卡交给了书南成,她说:“她没有男朋友,一直没有,她过不了那个坎儿。”
书南成知道裘玲心中那道坎儿是什么,其实在他心中也曾有过这样一道坎儿,可是到了后来,那道坎儿很快就被现实汹涌的潮水冲毁了。
他很惭愧,却又无能为力,他没有裘玲那样的痴心、专一、勇气和执着。
现在他又能做些什么呢?他应该做些什么呢?
书南成接过信用卡来,眼睛里有泪光闪动,他说这笔钱自己将来拼死拼活一定还上。
裘玲笑笑说:“凭你现在那点儿工资,一辈子也还不上。”
书南成将杯子酒一饮而尽说:“这辈子还不了,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还。”
裘玲又笑笑说:“别说醉话了,我给钱,你可以不还,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书南成拿一双红红的眼睛盯着裘玲问:“什么条件?”
裘玲收敛了笑容,静静地说:“我们结婚。”
书南成从西餐厅回来,神情麻木地走进西河市中心医院,来到院楼大厅,白日里熙熙攘攘的楼厅到了夜晚,冷清了许多,偶尔有三三两两的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或者院外人员走过,大都是匆匆忙忙的样子。
书南成乘坐电梯来到七楼,在702号病房前停住。
房间里亮着灯,书南成犹豫了一下,轻轻转动门把手,推开了门。
越美君躺在病床上,好像是睡着了,一个身子微胖的中年妇女坐在床边,那是越美君的母亲。
她转头看见书南成进来,就站起身来。
“回来啦?”她轻声说。
书南成点点头说:“您早点回去吧,辛苦您啦。”
妇人没有说话,唔了一声,拿起外衣走到门边,又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女儿,似乎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推门离开。
书南成坐在妇人刚才坐过的椅子上,望着熟睡中的越美君呆了好一会儿,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黑色银行卡来,默默看着,思前想后,没有一个头绪。
“回来啦?”不知什么时候越美君醒来了,轻声问了一句。
书南成一个激灵,好像是被吓了一跳,忙将银行卡揣入怀中。
“那是什么?”越美君问。
“没有什么。”书南成慌慌张张说。
“是裘玲的信用卡吧?”越美君问。
“啊?”书南成不由得愕然。
“就这样吧。”越美君依旧静静说。
书南成抓住越美君的手止不住泪如雨下。
几天后,越美君按照计划如期进行了干细胞移植术治疗。
然而,手术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越美君的病情再度恶化。又似乎她与这个世界告别的心思异常决绝。
不管书南成如何乞求,她还是离开了这个世界,再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主治医生吕宫楠的助手白依道对于治疗无果始终耿耿于怀,越美君病逝的那几日,发疯着魔似的翻看越美君的病历,一遍又一遍。甚至有传闻说,白依道曾经手拿着手术刀,偷偷潜入放置着越美君尸体的太平间里,如同幽灵一般不知做些了什么。
令人不解的是,直至入葬之日,越美君的遗容始终美丽如初,如同睡去着了的人一样。
越美君去世以后,书南成辞去了政府公职,不久进入捷德集团总部销售处任职并与裘玲完婚。
离开海城县城的书南成从此很少再回来,即使回来,也总是行色匆匆,除了看望一眼自己的父母外,从没有再与自己的旧友或从前的同事见面叙旧。对于书菲,亦是如此,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孩子群里的女儿,注视良久之后,默默离开。
书南成还总是不忘到省城越美君的父母家里,留下一笔钱,或是念及旧情,或是作为书瑶的父亲,也算作是尽一份作为父亲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