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找办公室。”夏珏支吾道。
那姑娘朝前一指,笑了笑说:“喏,就在前面。”
夏珏点头致谢,来到了挂着人事局办公室门牌的213号。
一位和蔼可亲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收下了夏珏的报到信,上下打量了一下夏珏后,用充满和善的语调说:“唔,新考进来的啊,先在办公室干吧,正缺人手呢。”
那人身材微胖,面色红润,后来夏珏知道这人叫李立松,是人事局办公室主任。
“你就先坐那儿吧,跟你进哥对桌。”李主任指了指靠近门的一张办公桌说。
进哥全名是周卫进,比夏珏大几岁,戴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
“这位是杨副主任,老杨啊,这小伙子就是刚考进咱这儿来的,夏珏。”李主任又指着窗下办公桌边坐着的另一位年纪更长些的胖胖的中年男子说。
“啊,不要客气,杨铁生,叫我生哥好了。”老杨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笑呵呵地说。
四个人这就算是互相认识了。
又正是初春时节,天气却时冷时热,摇摆不定,前几日温度达到二十几度,今天却降到了十度出头。
正所谓“二八月乱穿衣。”留意一下四个人的穿衣就有趣了,夏珏身着西服套装,李主任呢,一身休闲装的打扮,杨铁生却还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周卫进正将一个文件橱里的大堆文件搬进搬出,翻来翻去,好像是在找什么资料,也许是屋里开着空调的缘故,居然是把外套脱了,仅剩下一件短袖的衬衫穿在身上。
于是,李主任就着四个人的穿戴大发感慨:“你们看看,你们看看,咱们屋里也有穿西服的,也有穿防寒服的,还有穿半截袖的,简直春夏秋冬,四季皆有啊!”
众人听说,哈哈大笑。
杨铁生说:“我今天是骑摩托来的,天冷啊。”
“怎么我还觉着热呢?可能是开着空调呢。”周卫进说。
“是有点儿热,是有点儿热。”杨铁生一边说着,一边解开了羽绒服上的纽扣,敞开怀来。
夏珏开始了朝九晚五的生活,成为了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上班族一员。
夏珏并没有为此而感到沾沾自喜或者兴奋异常什么的,相反,他觉得这样的生活极为平淡无奇,如同每天上下班路过的那一条人工挖掘的小溪里的流水,安安静静地流淌着,没有丝毫的波澜。
三五天后的一个傍晚,下班后的夏珏在一家小饭馆里吃过饭后,拖着有点疲倦的身子驱车回公寓楼,刚进小区大门,常守安从门卫室里跑出来,拦住了他。
夏珏以为有什么事儿,摇下车窗玻璃忙问:“有事吗,常老伯?”
“有事吗,你小子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跟大伙儿报个信儿?”常守安瞪着眼睛说。
“怎么啦?啥事儿啊?”夏珏慌忙问。
“听说你小子考上了,还是个政府大部门,不错吧?”常守安继续追问。
“啊。”夏珏听了这话,心下才明白原来是说这事儿呀。
“您抬举了,老伯,就是在区里做事,和你一样,为人民服务。”夏珏笑脸相迎答道。
“那可不一样,你现在是堂堂正正的国家干部,政府官……”常守安的话未说完,后面传来了几声汽笛声,有车辆进入小区,显然是夏珏的车挡住路了。
夏珏便不好意思地朝常守安笑了笑,开动了车子。
“请客别忘了老伯啊!”车后传来常守安的喊声。
“好!好!好!”夏珏连声答应着,从车窗里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回到寓所里的夏珏坐在沙发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拿起手机拨通了远在海城的父母家里的电话。
夏珏觉得应当将自己考入事业单位的事儿告诉父母亲了,相信二位老人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感到高兴的。
夏珏是一个能闷住事儿的人,是一个能够将事儿烂到肚子里的人,不论是好事赖事,秘密还是不是秘密,都是如此。
不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夏珏更不会轻易许诺,就更别提张扬炫耀了,那肯定不会是夏珏能做出来的事儿。
就拿上班这件事情吧,如果换作他人,恐怕早就迫不及待地通知亲朋好友了。
然而,夏珏并没有这样做,当然与自己亲近的人共同分享一下喜悦也无可厚非。
可话又说回来了,夏珏已经习惯于自己承担所有的一切,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喜悦还是忧伤,都是如此。
再者,在众多人看来,成为体制内的一员,也许是其他像他一样的年轻人所心仪,所向往的,但于夏珏来说,却不是一件十分值得高兴和追逐的事情。
毕竟夏珏已经过惯了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因此,进入到体制内,便意味着需要从某些方面作出牺牲和妥协,这并不是夏珏所乐意看到的。
“喂。”电话很快接通了,对方打招呼道,是父亲的声音,听到这样熟悉的声音,夏珏忽而有些莫名的激动。
“喂,爸爸,吃饭了吗?”夏珏开口问候道。
“啊,是夏珏啊,早吃过了,怎么,想起打电话来啦?有什么事吗?”父亲连声问。
一般来说,多数时间里,都是父母亲从海城打过电话来,很少有夏珏主动打电话的时候,这一次,也许使得父亲有些稍感意外。
“嗯,是有个事儿。”夏珏犹豫了一下,思考着怎么将消息告诉父亲。
“有什么事儿就说,墨迹什么?”父亲那边俨然有些不耐烦了。
“我考上了。”夏珏说。
“考上了?什么考上了?”对于夏珏的回答,父亲显然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然后忽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在电话那头提高了嗓门道:“喔,考上了!你是说考上了?”
“考上了。”夏珏说。
“什么单位呀?”父亲追问。
“兴盛区人事局。”夏珏说。
“你等等,什么区人事局?”父亲问。
“兴盛区。”夏珏说。
“你等等,你等等,我记一下啊,兴盛区人事局。那什么时候上班啊?”听得出来,父亲的语气有点急促起来。
“已经上班了,上班好几天了。”夏珏的声音却不自觉地越来越小。
听筒那边忽然没有了声音,过了一阵子,仍旧是静悄悄的。
夏珏拿着电话有些局促不安起来。
忽然电话那边响起一声尖锐的声音,把夏珏吓了一跳,险险把电话扔掉。
“夏珏!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跟妈早说一声啊?”说话的是夏珏的妈妈,满满的嗔怪之意。
“妈,你身体可好?”夏珏关切地询问道。
这倒不是一句通常的问候语,夏珏知道母亲血压高,而且还患有胃病,因此,这是一句十分真切的问候之语。
“好,好,好。”妈妈连声说,听起来心情很好,只是仍忘不了追问:“我只问你,为什么不早说这事儿啊,好让妈也替你早点高兴高兴。”
“妈,我这不是说给你了吗?”夏珏没有别的答辞,只好这样说。
“妈知道,你这孩子,从小就爱把不好的事儿闷在自个心里,受了委屈从不肯跟妈说,可怎么现在连同好事喜事也不跟妈说了呢?”妈妈责怪道。
“什么时候回来啊,夏珏?这可是个大喜事,回来的时候招呼你二伯一家人一起聚一聚,好好庆贺一下。”话筒里又换作为父亲的声音。
不待夏珏作答,爸爸接着说:“对了,过些日子就是清明节了,记得回来啊。”
“什么啊?你这是!”话筒里又传来母亲的声音。
“哎!哎!过几天我就回去。”话筒那边信号有些嘈杂,夏珏应声说,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眼睛没来由地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