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语兰觉着很不自在,从前苏异才情四溢,周遭自然也有不少狂蜂浪蝶,她或是呵斥或是讥讽,只需将那些痴心妄想的贱婢统统赶走即可。
她与苏异出双入对,眼中当然然放不下别人。
哪怕苏异的同窗调笑她成为人妇之后定然更为凶悍,苏异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她虽嘴上不依,但心中却不屑,将想来招惹的赶走,自然就剩她二人百年好合。
如今再见,她倒觉得自己当年的种种行径有些可笑,苏异和这个女子只是眼神交汇就将自己隔绝在外,哪里还需要什么言语。
只是看两人样子应是有了爱慕心思却不自知,她不会点破。
苏异摊开手掌,遥指了一下自己对面的座位。
“宋姑娘请坐,小公爷于刘府之中突遭不幸,想必你来之前便有人已告知,此番请你前来是有些事想问宋姑娘。”
宋语兰此前猛地一见苏异倒是把小公爷暴毙于刘府之中的事给暂时忘却了,此时经苏异提醒,这才惊醒,眼眸中又透出几分恐惧之色,依言坐下。
“姑娘不必慌张,只是问些琐事。”苏异宽慰道:“敢问宋姑娘是如何与刘公子认识的?”
宋语兰有些小心翼翼的看了苏异身旁的女子一眼,现下反应过来,便猜这女子该是巡天司的大人,可问话的却是苏异,忐忑之下不知该不该答。
“瞧我做什么,他问什么你答什么就是。”顾意双手环抱在胸前,语气有些冷淡。
在她眼中苏异这问题仍是在叙家常,心里有些不舒服,只是此地还有别人,她决心当一会儿哑巴,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总不能叫苏异下不来台。
宋玉兰闻言点头,回忆片刻后道:“我与刘公子认识得时间并不长,大约是在两月前,刘公子父子二人突然上门见我爹,几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爹出来后便嘱咐我要与刘公子多相处相处。”
“从那日起刘公子便经常寻我,踏青郊游或是吃饭谈天,他这人心思细,也会说话,没几日便算是相熟了。”
才认识两个月?顾意心里一惊,按苏异先前所说,这屋子翻新起码便要用去三四个月,刘府总不会闲来无事翻新屋子,更不该提前便知道宋语兰与刘玉泽之间得姻缘,难道真如苏异所说?
有些惊异得看相了苏异,却发现他也在看着自己,神色中带着几分自得,顾意微微撇了撇嘴。
宋语兰还等着他再问,便看到面前两人竟在互相挤眉弄眼,有些气恼得轻拍了两下桌子。
“苏异,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苏异有些歉意的对她笑笑,继续问道:“只是相识两个月便成婚,是否有些仓促了。”
宋语兰带着几分凄楚的摇了摇头,看向苏异道:“我对刘公子印象不差,但也不至于两月便想能定下终身,更何况我还心有所念...”
顾意轻咳了一下:“说事情便好,旁的不用多说。”
宋语兰目光扫过顾意,又回到苏异身上,接着道:“我自然是不愿,但我爹娘却非说这是天赐良缘,我娘更是威胁我,要是不嫁她便一头撞死在宋家门前,叫人家知道我是如何的不孝顺。”
“我哪还敢忤逆,想了想此生所愿已是奢望,刘公子为人也算不错,嫁便嫁了,也就同意了这桩婚事。”
苏异又问:“婚事是在何时定下的?”
“从我答应爹娘算起,大约十余日。”
这也太仓促了...顾意心中惊异,一桩婚事何等纷繁复杂,尤其这等官员子嗣和富家小姐,两方都是有身份之人,准备婚事就算一年半载也嫌不够,到刘玉泽和宋语兰二人处竟只用了短短十余日?
“我看这婚宴办的也算井井有条,不像是十余日便能准备好的样子。”
苏异来时瞧过刘府之中诸般摆设,宴席红纱,花轿马鞍俱是齐全的,对宾客的接待也仅仅有条,时间过短可能无法准备的如此齐全。
“都是刘府准备的。”宋玉兰本人的眼神中也有几分疑惑。
“我爹见我答应了,便欢欢喜喜去到刘府商议了,却没想到刘家竟如此急切,说是算的良辰吉日便是今日,我爹起初自然是不肯的。”
“但刘家却似乎早早打点好了一切,婚宴所需一应准备妥当,除了街上那些是我爹为了面子布置的那些,连送亲的人都是刘家准备的,便将我爹说服了。”
苏异微微点头,看来与自己料想的确实一样。
“宋姑娘,冒昧的问一句,刘家父子对你态度如何?”
对着新婚的新娘子问这问题确实有些冒昧,若不是看苏异神色中都是思索琢磨,宋语兰甚至以他是心中还有自己,生怕自己在刘家糟了委屈。
可是盯了半晌,也没再他眼中看出别的情绪,宋语兰有些失落的道:“刘县丞夫妇对我都很热情,刘玉泽也对我极好,嘘寒问暖,堪称无微不至,只是我总觉着和他有些疏离。”
顿了顿她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婚宴前两日我与刘玉泽见过一次,按理说从三日前我俩便不该见面,但这婚宴实在太过仓促,有些细节总要我二人面对面的商议。”
“那日他来寻我,言语间很是客气,对,就是太客气了,即便我再过两日就会成为他的夫人,但他却仍是对我极为客气,不像是将要成婚的夫妻,倒像是...”
见宋语兰半晌形容不出,苏异提醒道:“像在谈生意?”
“对!”宋语兰眼睛一亮。“就像是我爹平日里与人谈生意,虽说看着熟络,但该有的礼仪一样也不会落下。”
“不过最奇怪的是那日我二人分别之前,他曾与我说过一句奇怪的话。”
“什么话?”苏异双手手指交叉,身子略往前探了探。
宋语兰眉间露出几分疑惑,时至今日,她仍没听懂那句话。
“他说‘宋姑娘不必如此忧愁,嫁给刘某不见得便是件不遂心的事,说不定柳暗花明,姑娘反而能得偿所愿。’”
她一边复述这刘玉泽的古怪话语,一边有些痴然的看着苏异。
想来这话也只是刘玉泽哄她,她之所愿就在眼前,只是在这一场婚宴之后更无从得偿。
被那双明亮的眼眸看着有些不自在,略微将头偏了偏却遇到了另一道同样明亮的狭长眼眸,似乎看出苏异的有心躲避,目光之中带着几分看热闹的促狭。
苏异微微吸了一口气,重新带上疏离客气的笑意:“我没什么想问的了,宋姑娘辛苦。”
宋语兰目光变得更为凄然,些许泪光聚在了眼眶之中,轻轻使袖口擦拭两下,转头看向了顾意。
“这位大人,苏异问我的我都照实说了,但民女还有两个问题想问他,不知大人可否应允。”
顾意微怔,随即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
“可以,不过他答不答便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她心中有种奇异感觉,隐隐不想让苏异和这宋语兰过多纠缠,但见先才苏异与她对话时多是决然与窘迫,反倒起了看热闹的心思,左右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
宋语兰先是道了声谢,看向苏异也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问道:“苏郎,当年你可有真正心悦于我?”
顾意手掌骤然握紧,即便如今苏异的病症已有极大的可能被医好,她也看的出苏异并无和这女子再续前缘的想法。
一句刘夫人,一句宋姑娘,便是苏异给二人未来定下的答案。
只是没想到,这宋语兰竟然不问往后问前尘。
耳边传来苏异并无任何迟疑的答案。
“若说当年,苏某自然真心喜欢姑娘。”
顾意侧目看他,她与苏异相识不过几日,虽然两人都觉得对方与自己颇为合得来,但若说互相倾慕却是夸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