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你别乱说,我才能活!”
这句藏在刘玉泽与刘夫人告别言语中的话是巧合么。
苏异可不信这世间能有如此巧合。
这话明显是一句提醒,或者说警告。
如果顺着这句话反推回去,大致可以猜测到,若当时已经认罪的刘夫人再多说些什么,影响的不会是幕后之人,而是刘玉泽。
以刘玉泽的身份能力,不可能劝服墨泉反叛,也不该拥有妖噬蛊,他不会是这事件背后的那只通天黑手。
琢磨下来,便只有一个可能,刘府之内,真正促成这一切的‘凶手’不是刘夫人,而是刘玉泽。
他的一切都是在伪装,表面上是要通过‘婚宴局’来保证自己和小公爷长相厮守。
实际上,在此之前,他就预见甚至亲手策划了监鸣的死亡。
甚至刘夫人的主动认罪也在他的意料之内。
而他又是如何做到这一切,并且让巡天司请来的道家高人,以元神秘法问询,都不能让他暴露的?
他忽然想起刘玉泽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后会有期!
即便苏异现在写信送往长安,从时间上来看也很难再追回刘玉泽了。
且凭借这几句毫无根据的话,也无法将他定罪。
毕竟这番话,想来只有当时觉得不太对劲的自己给记了下来。
余下的便是死无对证。
依着刘夫人只是认罪,其余什么都不肯说的态度,以及被施了秘法,无法被元神闻讯的状况。
刘玉泽根本没必要在那时专程再提醒他母亲一遍。
现在看来,这更像是一种挑衅与嘲笑。
面对押送他们的巡天司众人,面对将此案推至如此境地的苏异。
刘玉泽用一种很隐晦的方式宣告了他的胜利。
即便苏异现在看出来了又如何?他已经脱罪,作为平息执名侯怒火之物而被送往北疆边境。
这一局,监鸣身死,墨泉被擒,巡天司查出巫蛊之事,苏异也得了功劳,可凭此作为入巡天司的敲门砖。
但这皆大欢喜背后,赢的是他刘玉泽!
苏异只是想不通,如果照此说来,被送往北疆边境,本就是刘玉泽脱身计划的一部分。
只要刘夫人不说出他所隐藏的事,等他顺利被执名侯要去北疆时,在刘玉泽看来自己便是安全了。
可即便去往北地,刚经历丧子之痛的监兵又怎么会放过他?
想达到这样的效果,要么刘玉泽有信心能在被送至北疆的路上脱身。
要么便是执名侯监兵与他合谋!
只从目前看来,苏异更倾向于前者。
但联想顾意信中提到的,执名侯那般急迫的与巡天司要人,以及刘元德才出长安便身死的事。
他又觉得,即便后者确实更为匪夷所思,却也并非全然没有可能。
苏异只觉得有些头痛,此案只在行凶之法上似乎并不复杂,不过便是有人往监鸣房中投入妖噬蛊,再借助蛊虫发作的时间差,让监鸣自己将自己锁入房中便可。
真正复杂的是其后隐藏的人物关系。
即便现在苏异已大致知道,应该是刘玉泽引导了刘夫人动手,但他仍有许多地方想不通。
就算是监鸣强迫刘玉泽,两人才有了那等畸形的关系。
刘玉泽不堪受辱,要将他杀害,但这一局委实算不上高明。
就算没有苏异,刘家也不可能从中脱身,刘夫人只怕仍会认罪。
除非,刘玉泽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打算的,监鸣,刘家夫妇,甚至墨泉,在此局中都逃不掉。
能活下来的还是只有他刘玉泽!
苏异想不通,已知的所有关系,所有线索,都不足以支撑他做出任何合理的猜测。
监鸣之死,巫蛊之术,乃至苏家惨案,其中关键或许不在刘夫人,也不在墨泉,而在那个此时正因戏弄了所有人,正假装落魄,实则洋洋得意去往北疆的人身上。
“刘玉泽。”苏异口中喃喃,望向北方。
“后会有期么,我等着你给我解惑!”
这些天发生的事中,苏异虽修为太弱,身份也相对低微,但却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不论是对背后隐秘的猜测,还是算计并且捉拿了墨泉,他都是功劳最大之人。
即便嘴上不说,苏异心中也难免有些得意。
但此刻再回首,那日刘玉泽专程让墨泉假扮而成的贵喜去为他领路,其中未必没有引导之意。
他认为自己已经做到了最好,但刘玉泽却仿佛像看一个戏文中的丑角一般,冷眼看着他的倾力表演。
甚至主动配合,将还在隐藏身份的墨泉递到他的眼前,似乎生怕他看不出。
从前苏异意气风发,不将他人放在眼中。
后终年卧床,常年不与外人打交道。
几日前恢复在即,以为即便是坐着轮椅,也能看破是非。
想着只要能恢复身子,天下间便没有什么事再能难倒他。
可在这重聚意气之时,却好像被那位曾经的县丞公子,朝着脸颊狠狠的扇了两个巴掌。
并指着鼻子告诉他:平陵小县的残废,这世间人,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苏异从书桌旁提起那柄‘青冥’长刀,快步走出房门。
在院中略微活动了一下双腿,便依着剑桩之中的招式飞快的舞弄起来。
气血翻腾,刀光凌冽,他已经开始微微喘着粗气,但却舞的越发迅捷,似在发泄心中愤懑。
一炷香之后,他脚下忽然一个踉跄,反手将长刀插入地面寸许,才勉强稳住身形。
“刘玉泽!”
他第三次喊出了这个名字,却不再忌惮后悔,反而隐隐透出期待。
流着汗水的苍白脸颊上勾出一抹笑容。
上一局,我坐着,你站着,我没能全然看透你的算计,是我输了。
如今我也能站起来了,下一局,咱们再分高下!
....
一阵发泄似的舞刀,倒顺便让苏异发现了自己现今存在的些许问题。
武夫一品的肉身相对于他庞大的元神来说还是有些勉强,待到他气血消耗至一定程度,元神压迫肉身的痛苦便会再度明显起来。
寻常武夫一品,若只是如他这般演练招式,即便是足足舞够一个时辰,怕也只是方才见汗。
哪会如他一般,不过一炷香的时分,就再难以为继。
也便是说,他如今虽有一品武夫的境界,但从对战杀伐而言,只能维持一炷香左右。
且气血波动明显,只要是修行中人,一眼便能看破他境界。
他如今也算手段众多,武夫气血更多的是用来保证肉身不被元神压制的太狠。
想起顾意曾经给出的建议,索性便以‘禁神法’将大多数气血都用以封禁元神。
若要到需要出手时,再将封禁解开,只当武夫气血是一门出其不意的手段。
只是这点气血自然无法彻底将他的元神封禁,苏异略微尝试一番,全力收束元神时,他此刻所承受的元神压力大致在武夫三四品上下。
若是有心之下,大约还能显露出比六品武夫略高些许的元神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