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汪才再度到来。
只不过,这次他没有敲门,而是直接翻墙进来,轻轻叩了叩窗户。
“张先生,我是汪才。”
“进来吧。”
汪才一闪身便到了屋里,结果一屁股坐在香炉上,沾了一屁股灰。
他有些错愕,今天中午来的时候,窗下明明还是一张普通的桌子,怎么一眨眼就变成香案了?
“亏你还是高手,屁股下是凳子还是刀子都分不出?”尹万鄙夷道。
一脸苦笑的汪才,心里无比郁闷,谁眼睛长在屁股下?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始说正事:“江源府的文书估计明日才到,不过罗先生已经收到刘知县的请帖了。明日辰时在大背山脚共聚,罗先生卯时三刻会在北城门等张先生同往。”
尹万一愣:“赏菊大会设在城外?”
“是的。”汪才耐心解释,“刘知县酷爱菊花,故而命人在大背山上选了一处坦地,专门栽了菊花,建了亭台。”
这倒也是,重阳时节,登高赏菊两不误,刘知县倒是好雅致,尹万寻思片刻,问道:“考题通常是什么?”
汪才不假思索:“不专门设考题,历年都是以重阳为主,不过刘知县似乎偏爱咏菊。”
这么一说,尹万就明白了,重阳只是个幌子,菊花才是刘知县的自代,倘若要得到刘知县的欢心,就必须颂菊。
念及于此,放心不下罗达生的尹万,当即和汪才勾勾搭搭,强强联合,将刘知县近来的政绩研究了个底朝天。
随后尹万大手一挥,提笔写下了两首七言,一首五言。
“旺柴啊,麻烦你再跑一趟,把这几首诗给罗经魁送去,就说张某才疏学浅,请他帮忙审析审析。”尹万对自己的手笔颇为满意。
汪才称是,将几幅鬼画符折好,收入囊中准备离开。
尹万再度拉住了他,“别急,这张银票你也给他带过去,这是他那墨宝卖的钱,五五分成,不过,他还欠我三十文钱。”
接过银票,汪才满脸的迷惘。
不是,罗经魁的墨宝,你吃了一百两,还要计较那三十文?
张扒皮是吧?
只不过,这些事他也不好过问,便匆匆辞过,去送信了。
等办完这一切,尹万一回头,发现朱翠正在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自己。
“阿承,那三十文是什么意思?”
“一百两是茶杯赔的钱,那两个家伙,上香没给香火钱。”
“那不是六十文?”
“五五分成嘛~”
朱翠觉得有些不对,细细琢磨了一下才回过味来,直接给她气笑了。
罗达生同样没有拿到三十文香火钱,反倒还欠了三十文,这一来二去,不就相当于出了六十文。
哪有这么算的?
可是,阿承的确只跟他要三十文,也没有多要...
次日清晨,尹万慵懒地从梦中醒来。
得,又没睡好,仿佛自己只要一闭上眼,脑子就会徘徊着一种渴望。
尹万知道,那是对于青石板的渴望,里面藏的秘密,似乎对自己有着致命的诱惑。
转头望去,朱翠正安静地躺在一侧,一只手搭在自己胸口,眉头微锁。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觉着似乎又僵硬了几分。
这样一来,他终于确认昨天的那种违和觉,并非是错觉,自己的确越来像个死人。
叹了一口气,尹万从床上爬起来,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他稍微抿了一下,等在嘴中含热之后才咽下。
朱翠穿了鞋,走到侧室,将放凉的水重新烧上,其实尹万一动她就醒了。
“你今日是要见县太爷的,还是穿着那身墨竹袍去吧?”侧室传来朱翠的声音。
尹万“嗯”了一声,他正有此意。
虽说刘知县喜欢的是菊,可自己也不能抢了罗达生的风头。
如果罗达生聪明的话,就该穿着朴素的衣着,绝不能透出半点“菊”风。
朱翠将烧好的水提出来,给尹万倒了一杯温水。
尹万接过,当即一饮而尽,心中感慨,果然最了解自己有多虚的,还是枕边人。
不过话说回来,张承这混小子,到底为什么这么虚?
尹万揉了揉朱翠的头,柔声说:“我们现在是有一百两的人了,低调一点就行,不用再那么忙前忙后。以后我们会越来越好的,大房子、新衣服、四菜一汤,都会有的。”
朱翠撇开了他的手,“讨厌,头发都乱了。”
话虽如此,她脸上却笑意盈盈。
尹万拢了拢衣袍,挺直腰杆,装作自己不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