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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赵清一早先去自己外公外婆家玩了一会。他妈妈刘晓红一共是六姐妹,刘晓红排行老五,他有个表妹叫何颖,是六姨妈的女儿,比他小一岁,平时在家里关系最好,何颖的性格就类似张雪那种典型的重庆妹子,憨直单纯外向,看到表哥来了,开口就埋怨:“哥哥!你舍得来了呀!人家昨天一天都没见着你咯!”赵清对自己表妹可是一点不客气,嘿嘿笑道:“我来了又怎么样嘛,未必陪你玩跳绳吗?”何颖皱眉道:“真讨厌!”把嘴撅得高高的。

何颖正在读初二,赵清突发奇想,问道:“你这次考试成绩怎么样?”何颖小声说:“一般。”赵清看她这样子估计就不一般,坏笑道:“肯定考得不好!”

何颖被他当场拆穿,红着脸就开始撒娇:“哎呀哥哥真的讨厌得很!大过年的就问这些!”赵清得意大笑:“斌斌哥哥不是在这里吗,你怎么不抓紧机会向他讨教?”

何颖看看没人注意到他们,小声说:“他呆得很,我不想跟他说话。”赵清转眼一看,陈斌果然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脸上带着呆呆的微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神秘一笑,悄悄说:“等下我带你去我同学家,这个同学是我们年级第一名,让她教教你。”何颖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哇,那岂不是比你还厉害!”她心性活泼,就催着表哥:“走呀,带我去,这里一点不好玩,都在打麻将。”她其他几个表姐年龄太大,玩不到一起去。

赵清就跟刘晓红打了个招呼,带着何颖兴高采烈地去李维家,路上他跟何颖再三叮嘱,人家父母走得早,到时候千万不要问爸爸妈妈怎么不在家的傻问题。他们都在建设厂家属区,距离不远,十分钟就能走到,进门一看,李维的舅舅一家已经在了,舅舅陪着外婆在说话,李维跟舅妈在准备菜,舅舅的小孩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也就是李维的表弟,一个人在边吃糖果边看电视。

李维看到赵清过来很是开心,赵清跟外婆和舅舅打过招呼后,笑吟吟地把李维和何颖互相介绍了一下,何颖大吃一惊:“哥哥你说她是年级第一名,我还以为是个男生,没想到是个美女姐姐!”

赵清坏笑着说:“哦……哦……原来你以为是个男的啊!对不起让你失望了哈!”何颖脸都红了,使劲一跺脚:“哎呀我不是那个意思!”转头对李维说道:“姐姐你看嘛!我哥哥坏得很!尽欺负我!”

李维一直在微笑着看他两兄妹拌嘴,这会就搂着何颖的肩膀道:“妹妹不要理他!他就是坏得很!”何颖有了同盟军顿时开心起来,重重点头道:“对头!”

家里多了他两个人立刻热闹了许多,赵清就把表妹扔给李维,自己带着李维表弟下去放鞭炮,那小表弟高兴得不得了,两个人在楼下炸来炸去,玩得不亦乐乎。小表弟本来没有同龄人,在李维家里十分无聊,这下突然来了个大哥哥带着他玩鞭炮,那真是喜出望外,不过也只是赵清在炸,他在旁边看,久而久之便有点无聊。后来赵清想了个法子,让小表弟负责放置鞭炮,然后自己来点引信,小表弟这下参与感十足,兴致就又上来了。

他两个炸完了鞭炮,回到屋里,李维跟何颖已经成了好朋友了,两个女孩亲热得很,何颖是个话包子,巴拉巴拉一直说个不停,李维很喜欢听何颖讲她跟赵清小时候的故事,这会正讲到她六年前跟赵清一家去武汉玩的事情,赵清是个直男,无法理解女性为什么会对这些话题感兴趣,可李维就是听得起劲,何颖正说到他们当时在武汉一个旅馆的故事。

“当时那个旅馆是男客人和女客人要分开房间睡的,哥哥就跟叔叔睡一张床,第二天退房的时候,旅馆工作人员检查床位,发现哥哥他们的床垫被烧穿了一个洞,就要我们赔钱,说是叔叔抽烟烧的。”

“叔叔就跟他们吵,说绝对不是自己干的,他们那个房间还有两个客人,就在旁边劝叔叔,烧了就赔吧,别狡辩了。”

何颖说到这里,笑嘻嘻地抬眼看了一眼赵清,又道:“可是叔叔说他没有烧,大家吵来吵去的,我哥哥就站出来说话了……他那时候才7岁哦……”赵清纠正道:“8岁。”

何颖接着说:“哥哥就说,如果这个床垫是在我们的床上被烧的,下面的木板就应该有烧焦的痕迹,检查一下就知道了。”

李维猛地抬头看着赵清,眼里满是惊讶和欣赏,心想他真是从小就聪明,才8岁逻辑思维就那么强!何颖笑嘻嘻地说:“当时那么多成年人,没有一个人想到这一点……工作人员马上检查床板,结果是另外那个客人的床板上发现了烧焦的痕迹。”

李维接口道:“是他烧了被褥,趁叔叔和赵清不在,偷偷换掉了。”何颖笑着点点头:“嬢嬢把叔叔说了好久,还大学生呢,连8岁小孩都不如,只晓得叫屈。”她回想起当时那个场景依然觉得好笑,挽着李维的胳膊说:“你说我哥哥是不是很聪明?”

李维含笑看了赵清一眼:“他当然是很聪明的,而且能解决现实问题。”赵清嘿了一声:“维维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很多人的聪明只配读死书,遇到事情就瞎着急。”李维知道他是在暗讽自己父亲,抿嘴笑着不去接这话。

何颖笑嘻嘻地问:“维维姐姐,如果是你当时在场,你能想到吗?”李维想了想,微笑着说:“估计也想不到,我现在连自己8岁的时候在干啥子都不记得。”赵清笑道:“哪来这么谦虚。”这时小表弟跑过来喊着:“哥哥跟我玩。”赵清就说:“走,我再去买鞭炮跟你放。”

何颖本来在自己外婆家呆了一天,没有同龄人无聊透顶,现在有李维这么一个温柔漂亮的女伴,那自然是开心极了,最关键是李维跟她一点不端着,好些女孩子之间逗笑的话题她都能接得上,她就更喜欢这个有趣的美女姐姐了,偷笑着问李维:“维维姐姐,你是不是跟我哥哥……嗯?”说完俏皮地眯了一下眼睛。

李维嗔道:“颖颖你问些啥子问题呢!我们就是同学!”

何颖可就不干了,尖声道:“维维姐姐,你当我是真的傻吗!什么同学要大年三十跑来你家过呀!何况你们都还不是一个班呢!”李维吓一跳,赶紧摇摇她手臂:“哎呀小声点吗!”何颖也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赶紧压低声音道:“一点儿都不坦诚,哼!”

李维无奈地陪着笑解释道:“我真的没骗你呀,我如果真的跟你哥哥有啥子,我瞒谁也不会瞒你的……不信你自己去问你哥哥。”何颖将信将疑看着她:“真的?就是同学?”李维说:“嗯,或者说好朋友。”

何颖切了一声:“没劲!我还以为逮着花边新闻了呢。”李维被她逗得笑起来:“小八卦精!”何颖依旧不死心,笑眯眯地挽着她手臂问:“那你喜不喜欢我哥哥?”

李维哈的一声笑出来:“颖颖你怎么像个小媒婆!”何颖委屈地说:“你乱说人家!我就是关心你跟哥哥,换了其他人我才懒得管呢!”李维哄着她说:“好好好我知道了,可我喜不喜欢你哥哥没用啊,他又不喜欢我。”何颖奇怪地睁大眼睛:“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你,你那么好看。”

李维心里叹了口气,想道:“你不知道他身边还有其他好看的人呢。”可这话不能说出来,只能含糊其辞地说:“光是好看没用的,这是缘分的事情,何况我们都还太小。”

何颖自告奋勇地道:“没事!只要你喜欢他,我去帮你问他!嘻嘻!”李维急道:“可千万不要!别到时候我跟他好朋友都做不成!”她已经打定主意慢慢陪在赵清身边,可不想现在就去逼着他二选一,心知赵清绝对会毫不犹豫地选贺诗诗。

别说何颖以为赵清跟李维有暧昧,就连李维外婆,舅舅舅妈都这么以为,因此吃午饭的时候李维舅舅就满怀深意地追着赵清问这问那,打听他家庭情况,赵清跟他喝了几杯酒,什么底都交出来了,李维舅舅甚是满意,勉励道:“你成绩很好,将来考大学,国家分配工作,前途一片光明。”赵清却道:“我想去做生意。”李维惊讶地转眸看了他一眼。

赵清雄心勃勃地道:“在单位上班混资历,撑不死也饿不死的日子,那不是我想要的……我希望我的人生能够像烟花一样璀璨,我要么赚到两百万,要么宁可饿死!”

那时万元户就已经是传奇了,两百万简直是天文数字。李维的舅妈轻笑道:“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她是个心直口快的脾气,虽说没什么恶意,可嘲讽之意却甚浓,外婆却搭着眼缓缓说道:“小丽,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李维舅妈嗯了一声,但脸上还是不以为然的表情,她毕竟也才三十岁出头,没什么人生阅历。李维舅舅笑着打圆场:“有雄心壮志是好的,但同时也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来。”

赵清此时还是张狂孟浪的年龄,心里你一个空压厂的工人,朝九晚五拿工资的碌碌人生已经锁死了,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真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脸上却没表现出来,笑道:“舅舅说得对!”

何颖却在旁边嘻嘻笑着说:“哥哥你要是赚了两百万,要给我和维维姐姐买衣服,我要貂皮大衣!”赵清说:“好!”何颖大为开心,扭头问李维:“维维姐姐,你要貂皮大衣不?”

李维觉得这妹子实在是可爱,捂着嘴笑道:“你哥哥还在读初中,你就把他十几二十年以后的事情都安排上了。”大家都被她这话逗得笑了起来,气氛一下轻松了许多。

何颖却不服气地说:“我对哥哥有信心!他说到就能做到!”李维舅妈噗嗤一声笑出来,说道:“真羡慕现在的小孩子,从小没吃过苦,一个个自信得很。”她怕婆婆误会,又赶紧解释道:“我们当年要是有这份朝气和冲劲,今天也不至于这样了。”

李维外婆微笑着说:“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家庭和睦不缺吃不缺穿,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道路。”

赵清跟何颖就在李维家里过了大年三十的12点,然后赶紧回到自己外公外婆家,刘晓红跟何颖的妈妈追着问他们干嘛去了,何颖巴拉巴拉将事情说了,刘晓红若有所思,过了一会把赵清拉到角落问:“你是不是跟那个李维…….?”赵清回答道:“没有,我喜欢诗诗。”刘晓红点点头道:“可是你这样万一让诗诗晓得了,怎么办?”

赵清疑惑地说:“晓得就晓得呀,又不是见不得人。”刘晓红气得打了儿子脑袋一下:“傻娃儿!如果换个位置,诗诗跟另一个男娃儿关系这样好,你会怎么想?”赵清思忖片刻,答道:“没啥呀,不就是朋友吗?”刘晓红叹口气:“怎么跟你说得清楚!你这就叫脚踏两只船,容易翻船的!”

赵清低声道:“可我很心疼维维,总想陪着她。”刘晓红把自己这情种儿子没办法,想了想又问道:“那个李维很漂亮吗?”赵清点点头:“是挺漂亮的,不过我可不是为这个,我就是觉得情不自禁地要心疼她。”

刘晓红轻笑道:“如果她是个丑八怪,你还会这样心疼她吗?”赵清认真想了想,老老实实回答道:“那恐怕不会。”刘晓红柔声道:“这不就是了!她长得好看,身世又很可怜,你心疼她是很正常的,不过你要记住,诗诗如果知道了,肯定不会开心……你这几天太多心思用在那个李维身上了。”

赵清被母亲这么一提醒,突然意识到好几天没联系过诗诗了,他赶紧回到自己家,纠结了一会还是打了个电话给诗诗,可是半天没人接,心想多半去亲戚家团年了,突然手痒痒地竟然想给李维打电话,他吓了一跳,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样不对,我喜欢的是诗诗!

他赶紧去睡觉,第二天上午又给贺诗诗打个电话,还是没人接。他心里猫抓似的又想给李维打电话,理智告诉自己这样可不能这么做。他转来转去地想了半天,终于想到自己应该跟李维说一声今天不过去了。他这下找到合理借口成功自洽,就问心无愧地给李维打过去。

李维接起电话一听是他,很欣喜地说:“赵清新年快乐哦!”赵清笑嘻嘻地说:“你舅舅他们还在吗?”李维轻声道:“你走了没多久他们也回去啦……昨天谢谢你跟颖颖过来陪我们,你回去没被说吧?”赵清笑道:“没有!我不是给你说过了吗,我家亲戚多得很……”这时李维说道:“你等下,有人敲门。”

赵清就模模糊糊听到李维走路去开门的声音,然后又听到她说:“呀!颖颖!”然后两个女孩子说了些什么,接着就有人咚咚咚咚走过来拿起电话大声说:“哥哥!我以为你又在维维姐家里呢!”赵清惊讶地道:“颖颖你怎么自己跑去找维维了?”何颖委屈地说:“你昨晚自己跑回家了,我一个人好无聊!他们都在打麻将,我就想着你肯定又跑来找维维姐了。”

赵清嗨了一声:“正好,你可以跟她一起玩,我等下过来。”何颖去李维家里可给了他极好的理由,他就心安理得地跑过去,李维因为赵清的缘故十分喜欢何颖,两个人聊得很开心,赵清自顾自拿了一本试卷就开始刷,连李维和何颖后来出门他都不知道。

原来她两个怕打扰赵清,索性出门逛上一逛,逛着逛着何颖就突发奇想,邀请李维去自己外公外婆家坐坐,李维哪里好意思去,耐不住被何颖一通生拉硬拽,软言恶语地威逼利诱,只能硬着头皮过去坐一坐,刘晓红一听说这就是李维,顿时就上了心,仔细打量了一番,心想难怪儿子花心,果然是个秀外慧中的小仙女,那身上散发出来的温婉成熟的气质……只怕比贺诗诗这娇滴滴的小公主更适合当儿媳妇!

她这下可真的犯了难,一时也不知道儿子应该选谁了,索性不去管那么多,笑眯眯地挽着李维的手问长问短,赵清其他几个姨妈都喜欢这个成绩极好的美貌小姑娘,一群人围着她聊天,李维一刹那间居然有个错觉,自己这不是儿媳妇在上门见公婆吗。

赵正理也过来笑咪咪地跟她点了点头,问了一句:“赵清在哪里呢?”李维还真不好意思回答,好在何颖帮她回答了:“在维维姐家里做功课呢!”赵正理轻笑一声:“这是互相换着地方过年。”赵清几个姨妈都笑起来了。李维心想:“赵清爸爸也不像他说的那么恶劣啊。”她却忘了赵清跟他说过,赵正理面对外人向来是和蔼可亲的,更何况她自己就是年级第一名,赵正理对她非常重视。

几个姨妈围着李维问东问西的,已经问出来她父母早逝了,最关键是赵清的二姨妈居然以前认识李维的父母!她抚摸着李维的秀发,同情地说道:“你爸爸妈妈的确感情很好,他们结婚的时候我还去了呢!维维小时候我还抱过你,没想到一下长这么大了,这么漂亮的小妹儿,啧啧啧!”刘晓红好奇地问:“维维像爸爸还是像妈妈?”二姨妈想了想道:“应该像爸爸多一些……她爸爸好像是东北的?那时候高高大大的帅得很,维维这长相身高就朝着爸爸了,不过这大眼睛双眼皮应该像妈妈。”李维轻声道:“婆婆也说我像爸爸,他是山东人。”

刘晓红拉着李维就在这里吃午饭,让何颖过去把赵清叫回来,李维连连摇手道:“不行的,我要回去给婆婆做饭……她昨晚念了一整夜的经,这会精神不好。”二姨妈心疼地搂着她说:“维维真是懂事,那么小就要当家……我们家孙丽二十六岁了还不会做家务,难怪找不着对象。”她扭头对刘晓红道:“五妹,这么好的儿媳妇可别让别人抢走了。”一群女人哈哈大笑,臊得李维满脸通红,何颖却兴冲冲地道:“我也是这么说!”刘晓红嗔道:“维维还是小妹子,你们把人家脸都弄红了!”

李维却啊呀回过神来,站起身道:“我得回去啦,等下我婆婆跟赵清不知道我上哪去了,中午饭都没得吃……大年初一的饿肚子可不好。”几个姨妈又笑起来,都说这女孩贤惠得哪像才14岁。何颖兴高采烈地说:“维维姐姐我陪你回去。”

她两个又回到李维家,赵清听说李维居然跑到自己外婆家里去了,禁不住哑然失笑,说了句:“我们这是换着地方过年啊。”李维听呆了,心想果然是亲生父子,说的话都一模一样。她从兜里掏出一把钱递给赵清,赵清懵了,问道:“这是……?”李维红着脸说:“你妈妈还有其他嬢嬢给我的压岁钱。”

赵清哈哈大笑,说道:“那你留着啊,干嘛给我?”李维小声道:“多不好意思呀……莫名其妙跑去收压岁钱。”何颖笑嘻嘻地说:“你不要就给我。”李维笑着把钱交给何颖,何颖兴奋地说:“我拿这钱去买零食咱们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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