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蝶将船靠近岸边,立起身道:“姐姐,冒公子还没到,咱们就在这船上等着吧。”
圆圆应着,俩人便相倚在船上坐了。远处的河面上,没有船行,没有人影,只有河水那单调的汩汩声。
圆圆盼着天亮,不住地向东方张望。那边依然夜色沉沉,没有半点几曙光出现。
“姐姐,你看!”绿蝶指着北边河面上出现的一簇摇曳的火光,惊喜地喊起来:“那是船!”
火光越来越近,由闪烁朦胧变得清晰了。月光下船的形体显露出来了,暗红色的油漆槛板,凸出的船舱,隐约的人影……这不象商船,也不是渔船,只有他乘的船才会有这般气派。
她从那船匆匆驶行的影子上,似乎已看到他那心急的面容了。
不错,那肯定是他的船!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沉默了,她让绿蝶把船向前靠过去,她不觉得夜风和潮气的寒凉,将娉婷苗条的身躯移近船舷,乌髻颤颤,衣袂飘飘,望着那船只,不自觉地叫了一声:“冒相公!”
绿蝶随着一阵兴奋,向着那渐渐近来的船呼喊着:“是冒公子吗?我姐姐在这里等了好久了!听见了没有?圆圆姐在这儿呀!”
对面船上没有回声,但有人站到了船舷上,翘首张望。绿蝶仍在喊:“我圆圆姐在这儿呀,听见了吗?啊……”
绿蝶正喊着,突然象哑了嗓子似的,戛然停住了,圆圆的身子也缩了一下。
在这同时,对面船上发出了一声得意的笑声,这笑声如此生疏,寒疹疹的,使圆圆激灵灵浑身一颤!她要喝住绿蝶不要喊叫,但已来不及了。
迎面开来的船头上,在月色下显出一个陌生的人来,向着圆圆嬉笑道:“小娘子,你就是圆圆吗?”
圆圆躲闪着,背过面去。绿蝶失望地盯着那人问道:“你是谁?”
“我么?嘿嘿,我是黄府上的,苏州城里的黄府该知道吧?”
绿蝶已经看清楚,立在船头上说话的人是个面色发黄、长着一脸横肉的中年人,另外还有两个人在他身后,一人扶着船桨,一人站在那里不眨眼地向这边瞅。
圆圆听见“黄府”二字,心里吓了一跳,示意绿蝶把船开走。绿蝶狠盯了那人一眼,恼恨地哼了一声,便摇桨开起船来。
谁想那人却缠住不放,一边把船紧紧跟上,一边发话道:“小娘子,这夜晚天黑,怎么还在这里?是到哪位官家去,还是在等哪位相公?请娘子到敝船上来唱支曲子听怎样?”
“我们出外有事儿要办,不陪客!”绿蝶懊恼地说。
那船上的三个人同时笑起来:“那有这道理?干姑娘们这一行的……来吧,今日可真是天赐巧合呀!”
圆圆道:“既是黄府上的,有什么事情回去好说。此处恕难奉陪。”
那人哪里肯听?这三人是喝醉了酒的,靠近前闻得一阵扑鼻的酒腥气味。
绿蝶更觉烦恼,回头对圆圆说:“姐姐,与他啰嗦什么?”一边猛力摇桨开船,一边向紧追不放的那船上喊道:“你这人要干什么!缠住人家不放?”
那人一则垂涎圆圆的艳名,二则仗着黄府的势力,三则凭着酒后的色胆,在这夜间空寂的运河里,怎肯放过这难得的消遣机会?
他放肆地逼近过来,胁追道:“陈圆圆,我叫你来你就得来!过来和我睡一夜,天明我赎出你做老婆……”说着,就要向圆圆的船上跳。
圆圆急得呼叫起来,绿蝶早已气得说不出话,“唰”地从身上抽出带来的利剑,娇声怒喝道:“不准过来!”
那船上的三个人在月影里猛觉剑光一闪,都怔住了。及至看定是那个娇态可掬的划船的女娃,直立船头,手执一柄熠熠闪着青光的利剑,怒眉嗔目指向他们的时候,这三人立时发出一阵轻渎的狂笑:“哈哈,哈哈哈……这小雏儿也挺好玩儿,就一块过来吧!”
他们笑过之后,两个人又要向这船上冲跳。绿蝶舞起手中的剑,把船舷封住,剑光闪闪,寒风嗖嗖,竟把两个强徒逼得缩在船沿上,动不得身子。
为首那人一看,心中一愣:原来这勾栏中的女子竟会武功,真是少见!他心中突然烦躁起来,喝道:“冲过去,先把这个小宝贝儿抓过来!”
那两人凭了一身的牛劲,绰起了一根船桨,招拨着绿蝶的剑,乘隙往圆圆的船上跳。
他两脚刚刚落在船板上,半空中飞起一道光影,便听见“哎哟”一声,只见这人一歪,“嗵”地一声栽进了河里!
绿蝶和圆圆同时划起了船桨。
身后响起了猪般的嘶喊声:
“反了!婊子!追上,抓住她,抓住她……”追喊声越来越近,水中的碧玉般的月光被搅碎了;河岸惊起一群水鸟,贴着水面飞过,不安地鸣叫着……
后边的船紧紧追了上来!
圆圆心中恐慌,与绿蝶两人拼命摇桨划行,想把后边的船甩开,可还是被那恶徒缠住了。
绿蝶望望周围,月已沉西,夜色暗寂冷落,河里一只行船也没有。心想,如果臂公子的船开来就好了。但来不及了,后边的船已经逼近了怎么办?
这个人是干什么的?要是停下听他的,他能怎样?不行!看这人的行色,不象个善良之辈,他的服装穿戴,不象个一般的儒生。
姐姐要是被他缠上,决没有好事情。何况姐姐已是舞公子的人了,怎能落于他人之手!绿蝶这样想着,回头向后一望,那船上仍是三个人,其中一人落水鸡似的,向这边指着嗷嗷直叫。
“嘿嘿,走不了了……”那为首的汉子自得地笑着,两眼紧紧盯在圆圆身上。他向划桨的那人暗暗一摆手,那人执着桨板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