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只有我一个人,母亲上街买菜去了。
近两年来,父亲不常回家,有时候,我一个月也难得见他一面。
姐姐也经常不回来,我弄不清她到底在干些什么。
她每次回来的时候,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头发一阵子是黄的,一阵子是红的嘴唇一会儿红得像流血,一会儿又黑得像被人打衣服更是让人眼花缭乱,开始是短裙、短裤,接着是用一条带子吊着裙子,露出两个白白的肩膀,再接着就是能看到里面好像什么也没有穿。
我每次问她,她总是不耐烦地回答说:“这是潮流,你懂吗?看你的书吧!”
每当这时候,我只好不说话。
是的,我真的什么都不懂!在我躺在床上的日子里,我渴望有人能够带我到外面去,可是没有!
姐姐背着书包上学的时候,我也吵着要上学去,可是没人理会我。
母亲说:“兰乖,等你能走路了,妈妈就让你上学去。”
我等呀等,就是站不起来。
我问:“妈妈,我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母亲说:“快了!”
又等了一年,我还是站不起来,就问父亲:“我什么时候上学去?”
父亲不语。
有时候,我看到母亲偷偷在哭,就问:“妈妈,谁欺负你了?”
母亲则会说:“兰,你要学会坚强!”
我说:“兰很坚强,兰不会哭。”
母亲听了这话,便会把我搂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说:“我的兰真是乖孩子!”
一年又一年,我始终没能站起来。
……
我天天爬到窗台上,望着那些孩子们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去上学,心里很羡慕,晚上就会梦见自己也背着书包,跟着姐姐一起上学……
窗外是一条巷,每天经过的人并不多,看不到人的时候,我会抬头望着蓝蓝的天空,幻想自己变成天上的白云,自由自在地飘呀飘……
晚上,我数着自己能够看到的星星,还有那一轮或圆或弯的月亮在云中穿行,想像月亮上是什么样子,为什么有时是圆的,有时又是弯的?什么人会住在上面呢?
每逢姐姐做功课时,我便会不停地问她。姐姐有次烦了,就扔过来一本厚厚的书,说:“这是字典,你自己慢慢学吧,不要缠我!”
于是,这本字典成了我的宝贝,而我居然学会了使用这个宝贝。家里没人时,我偷偷地掏出姐姐的书本,一边查字典,一边学着。慢慢地,我学会了认字,学会了看书。
家里并没有因为我能认字看书而开心,相反地,家人更沉默了。我经常听到父母房里传来唉声叹气的声音,知道这全是因我而起。
有一天,我正在看书,听到厅里传出了争吵声。
“家明,你多关心一下兰吧!”
“我怎么不关心她呢?我这么辛苦工作,还不是为了她!”
“可你下了班还在单位里打牌,就不能抽点时间陪陪她吗?”
“陪她就能好吗?每天累死累活的,回家更累,不娱乐一下,我都快发疯了!”
“难道我就不累吗?”
“你辞职呆在家,不就是让你陪她吗?”
“你是父亲,你就没有责任关心女儿吗?她这么想读书!”
“哪有学校会收她呢?”
这时候,我听到母亲哭了。
“慧慧,别这样,这都是她的命。”父亲的声音因为母亲的哭明显地低落下来,之后便是一阵沉寂。
“这都是她的命!”父亲的这句话久久地回响在我的耳边,我恨起自己来,痛苦便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
日子一天天过去,父母的争吵一天天升级。我无法去劝他们,只有一个人躲进被子里偷偷地哭,有时恨不得一死了之。
无助、孤独、绝望,这种日子痛苦不堪,我多么想找一个人来说说话,可是,没人来理会我,连我的姐姐都不理我,她老是往外跑。
我知道,我成了这个家的一个包袱,他们既想扔掉又不忍心,所以只好背一天算一天。
其实,我比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更想扔掉我自己。我曾经无数次地设想过种种可能的死法,恐怖的,安祥的,最好就是无声无息地死去,这对所有的人都是一种解脱。
有一天,我终于将我的想法付诸于行动。
那天是星期期日,父母都到外婆家去了。外婆在家中的厨房跌了一跤,听说挺严重。
临离开家,母亲再三叮嘱姐姐说:“好好看住妹妹!”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父母前脚一走,姐姐就借口要到同学家里温习功课,也匆忙走了。
这时是早上八点多钟,家里静悄悄的,只有我一个人,我知道姐姐不会很快回来,就艰难地拖着无知觉的双腿,慢慢地将笨重的身体移向床边。
我要去的地点是后院,那里有一口古井。
时候,我和姐姐在夏天都喜欢用井里的水冲凉。有次打水不心,连人带桶一起掉进了井里,幸好父亲在场,慌忙爬下去将我拎了上来。尽管这样,我还是饮了好几口井水。
父亲骂我说:“你要再顽皮,看什么时候淹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