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贵人见了微微一呆,目不转睛地盯着,双手情不自禁地细细抚摸,生怕一用力便会碰坏了。
“嫔妾一时贪看住了,让娘娘见笑了。”羽贵人好生谢过,吩咐宫女收了起来,又道,“芸璃,去把我妆台上那个六角小盒子拿来。”
话音一落,便有一个小宫女奉上了彩锦如意六角小盒子,里头是一条沉香木十八子赤金手钏,每颗木珠都雕刻着蝉的图案,另缀赤金无数,极为流丽的华彩,又透露着富贵。
羽贵人莞尔一笑,娓娓道来:“这条手钏嫔妾已请宝华殿法师开光,今日娘娘赠与嫔妾绸缎,嫔妾便把这手钏回赠娘娘罢。”
我接过她递过来的小盒子,淡淡道:“贵人信奉佛教?”
“家父家母都信佛。”
“那便多谢贵人美意了。”我把玩着手钏,望了望殿内,又奇道,“贵人的封号倒是有趣,可是有何寓意?”
羽贵人笑道:“嫔妾是康熙七年进的宫,与莲贵人是同一批参与殿选的,嫔妾擅长舞蹈,莲贵人擅长月琴,当年皇上最喜欢一边听琴一边观舞。皇上说嫔妾跳起舞来身子轻盈,犹如羽毛,故而赏赐了嫔妾这个封号。”
我了然,将纤纤十指垂落于十二朵西番莲广袖之外,似霞光萦旋自云端拂过。
“听闻贵人生了一个格格,为皇五女,名婉言,封号&039;端宁&039;,如今也该三岁多了,今日怎的不见她呢?”
羽贵人脸上的笑意猛然一收,露出几分悲悯的神色,道:“本朝的家法,嫔妃一旦生下阿哥或格格,若有旨意,嫔位以下的宫嫔所出要交给高位的妃子抚养若无旨意,则一律交由阿哥所格格所的嬷嬷们照管,以免母子过于情深,既不能安心伺候皇上,也误了再诞育皇嗣的机会。”她眉目恬静,仿佛安然承受,“端宁满月时便待在格格所了,所幸那儿的嬷嬷倒也关爱她。”
我试探问道:“贵人可曾舍不得?”
“再舍不得又能如何?祖宗家法,不得不遵。””羽贵人微微皱起了纤细的柳叶眉,长长的睫毛投下细密的倒影,似幽幽不能言说的心事。
康熙十六年十二月初五。
雪断断续续地下,将整个紫禁城笼罩起来,犹如一座华美晶莹的天宫,远远望去犹如一条银龙在空中盘旋。
因着寒冬,鲛绡宝罗帐过于稀薄清爽,于是老早便换做了樱桃色与秋香色的绸罗帐。
我正在品茗,看着灵雲整理床铺,却是见小顺子领着清若进来。她头上插戴数枚鹅黄色绒花,身着一袭浅橙色绣百蝠流云斗篷,原本微微带有几分沉重与严肃的团纹,在粉色的绸缎上失了本意,且被清若穿出灵动之感。然而这样的颜色,愈发衬得她的小脸没有往日的红润与神采,且纯洁似水的目光里偶尔带着一丝丝忧郁。
我别过头去问她:“你脸色不大好,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清若喃喃道:“宁姐姐,我这两日身上总是懒懒的,方才早膳只吃了半碗雪梨青瓜粥,几口油焖冬笋,便再也吃不下了。”
我走过去摸了摸她微凉的脸颊,确信无恙,方才关切道:“我这儿有新制的牛肉生煎包与奶油松瓤卷酥,你可要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