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澜,原来老天爷让我受了这么多的苦,都是为了让我能够遇到你。”阿烨目光淡泊,是波澜不兴的古井,然而这淡泊的目光下,却藏着千言万语都道不尽的情。
我记忆里的画面带着浅粉色,迷迷蒙蒙,浩瀚星河遥遥相望,再渺小孤寂的存在,因为阿烨也有了生生不息的意义。如暗夜般沉默的温柔,我所有疯狂,所有期待,千丝万缕,都因他而起。
“我第一次对你怦然心动,是在十六岁那一年的七夕。”我害羞地笑笑,毕竟是为数不多地对阿烨说情意绵绵的话,又抚摸着心口,“这里曾经寸草不生,如同荒漠,但是自从你来这里走过一趟,竟然万物复苏,生机蓬勃,这里,是我的心。”
阿烨起身亲吻了我的额头,动容道:“你其实并没有雾灯,但却手持烟火渡岸而来,从此天真单纯不再孤苦伶仃,从此热爱都能有人共鸣。所谓人间倾城色,并不是空有皮囊,而是随遇而安的烂漫和安宁。”
不远处有歌女唱着一曲凤求凰,回环往复之处动人心魄,使人为之流连忘返,清幽的琵琶声将歌声衬托得极为飘渺,连新绽的梅花艳色亦为之停驻。
荤素海鲜都吃得差不多了,开始吃着蜜饯,我吃得最多的樱桃煎,这是宋代的古法蜜饯,将樱桃放在梅子水里煮烂去核,滤掉多余汁水,放到好看的模子里压实,做成美观的小饼,最后再加点蜂蜜或者桂花作为调味点缀。
阿烨指着桌上两样乳白的不明之物,见我面露懵懂之色,便解释道:“京城向来不乏蒙古各部与南疆那边的商人,这两样是他们那边常吃的,分别是酸奶疙瘩与奶油馓子。”
寂然饭毕须,我温顺伏在阿烨肩头,感受阿烨温热的气息,他身上有隐隐的香气,那是帝王专用的龙涎香,沉郁中带着淡淡的清苦,却是细腻稳妥的,令人心静神怡。
康熙十六年十二月十五。
晚膳之后早早便沐浴,随后端坐在窗前赏雪。
彼彼时换了云锦寝衣,鲜艳的玫瑰紫色,袖口遍绣灵芝与兰花,取了极细的金丝银线作为镶纹。这样的料子在烛光下,有一种淡淡的烟罗华光,仿佛薄薄的云彩雾蒙蒙地贴上身来。
早霜端来黑漆嵌螺钿仕女图小碗,温言道:“小主,七珍糊做好了。”
我看了一眼那些黑色浆糊,闷闷道:“晚膳吃了不少,现下肚子饱得很,怕是吃不下了。”
早霜笑嘻嘻道:“小主,前两回是有黑芝麻的苦味,但这一次兑了牛乳进去,又多下了冰糖,味道定会有所改善的。”
想着那黑芝麻浓烈的苦味,不由得皱了眉头,便扯了个由头道:“牛乳?那便更不吃了!北方的牛乳腥味过重,我是一向不喜的。”我看着还在站着的人儿,“赏你了。”
早霜见我固执,便无奈地将七珍糊撤了下去。
入夜时分的雪,深切切的,犹如千丝万缕的情绪,又似海水一般汹涌,能够淹没一切。正欲熄灯就寝,却见秋语风风火火地进了殿中,眼中的恐惧清晰可见。
我疑惑道:“何事?”
秋语忙道:“娘娘……早霜她……中毒……薨了……”
我心下沉了沉,起身穿戴整齐,便向早霜的寝处而去,只见她倒在地上,面色发青,像一块碧色沉沉的玉,却无半点润泽的光华,宫人们围绕着,神色都有几分伤感,仿佛凝于秋日红叶之上的清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