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霜错愕,不知该如何开口,我目光微转,迎面对上她那双不怀好意的眸子,淡淡一笑,道:“贵人的打扮甚是艳丽,像朵娇花,咱们几人显得暗淡了许多呢,倒是衬托了你。”
我是在夸她,亦意思卿贵妃都是叶子一块衬了她,依卿贵妃的性子,定当会生气,从而起到挑拨离间的效果。果然她脸上一红,旋即在明了的卿贵妃的怒视下变得紫涨,却不能辩驳,只得垂下脸,气咻咻地拨着手腕上的一对缠枝宝相花金镯子。
卿贵妃掩饰好了情绪,清浅一笑:“登得高,跌得重。凝妃可得小心些,免得再被小人下了毒,没准下次便是比朱砂更厉害的呢。”
我不料她会忽然提起那件事,不敢马虎回答,只携了得体的笑意,道:“多谢娘娘赐教,臣妾谨记。”
春阳从蓬勃茂盛的花枝间隙中流泻下来,洒落在卿贵妃身上,她身后的一株紫薇开得惊心动魄,偶尔有清风拂过,零星几朵桃红色的小花儿便纷纷扬扬飘落。她见我恭敬,也不再说什么,携了讪讪的安贵人与好几个宫女便款款离去。
倪霜看她们走得远了,方才道:“好险!她没有刁难你。不过滟贵人一事,真的这般便了结了?”
我淡淡道:“当事的二人都不在了,再追究下去又有何意?”
倪霜知道我口中另外一人是指皇后,却还是不放心,担忧道:“看卿贵妃方才那番话,怕是要对你做什么了。如今奉承你的人愈来愈多,人心难测,凡事多留个心眼总不会错。”
我握住她的手,笑了笑:“我知道。”
康熙十七年三月初九。
数十盏明灯照亮莲姿殿,我与倪霜相对而坐,各自择了棋子对垒分明,清若在旁与贴身宫女青萍挑选尚饰库新送来的镯子,偶尔转头看一眼我与倪霜的棋局。
倪霜虽然不得宠,不过我与她来往密切,内务府与广储司自然不会给脸色瞧,单说这广储司名名下的六库,尚银库、尚皮库、尚瓷库、尚缎库、尚衣库、尚茶库,除去每个月的月例银子按时给,哪怕皇上没有吩咐,偶尔亦会自行给倪霜送来东西,名曰“孝敬”。
“你这几日还好罢?”
“吃好睡好。”我在朱漆并蒂莲事事如意棋盘落下一子,那棋子是象牙雕琢而成,落在棋盘上叮铃有声,“前日去了宜嫔那儿,昨日去了端嫔那儿,她俩倒是不见得有什么掐媚讨好的意味。”
“惠嫔清高,羽贵人神秘,莺贵人孤傲,都不是好相处的僖嫔与安贵人自是不省心的荣嫔么,是卿贵妃的爱将,又善于掩饰情绪,至于端嫔,倒是还能说上几句。总的看来,就宜嫔与端嫔还不错。”倪霜静静落下一枚棋子,淡淡含笑。
我赞同地勾唇:“咱们要继续忍让卿贵妃,不可以卵击石。”
春天的夜晚,淡月笼纱,如水一般平静柔和,娉娉婷婷,有微弱的夜风拂过脸颊,掠起鬓角几缕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