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孤苦兄弟

爷爷出生后没多久，曾祖母便去世了。留下小哥俩，哥哥5岁，我爷爷才刚1岁。

曾祖父后来实在不能照应得过来，于是，听人介绍，纳进一位临乡的寡妇马氏，做了太太，指望能养育照料两个孩子。

那马氏，新婚后没多久，莫名死了丈夫。发了丧，迅速变卖了夫家田产，回了娘家和兄弟住在一起，一直未有合适人家再嫁。

马氏刚进我曾祖父家门时，大爷才7岁，我爷爷3岁。兄弟二人从小懂事乖巧，安安静静，在家自行读书玩耍。从不撒娇黏人、卖哋哭闹。

曾祖父常出门去，打理县城内几处商行生意。这马太太只顾自己吃喝玩乐，全不顾俩兄弟挨饿受冻。哥俩也自行照料自己。和这家里有无马氏没甚区别。

天有不测风云。马氏进门后第二年，我曾祖父也突然去世。哥俩抱头痛哭一番，又去央求村邻，挨家挨户，磕头作揖，凭着四邻帮衬，埋葬了父亲。

马氏外甥打灯笼，照旧变卖了田产，和城中几处商铺，换作现钱。叫了娘家几个兄弟来，金银细软，拉满几车，开开心心又回了娘家。

丢下俩兄弟，守着一座空院落。孤苦伶仃，相依为命。后来，靠给人家放羊，挣口吃的活命。

哥哥性格开朗活泼，脑子活泛。人又勤快，嘴也甜，又有礼貌教养。有眼力见，会打算盘。弟弟生性纯良，老实，喜欢读书。

哥哥照应着兄弟，因从小跟着祖父忙碌生意，也见多识广。又能识文断字，记录算账。

不光放羊，还帮着人买羊、卖羊，收售羊皮。自己攒了钱，一只一只的买进，也逐渐地有了自家的羊群牲畜。

后来，觉得光靠放卖羊只、买卖皮货，难以发家致富。于是卖了家中牲畜羊群，领了兄弟进城去谋生。

由于他常来往县城，买卖羊皮、进货跟车。对县城道路，商贸滩铺情况也很熟悉。打算找一份工，先从伙计干起，养活自己和兄弟。

有一家店铺正好缺人招工，进去仔细盘问交谈，才得知这家原来曾是曾祖手里自家商铺，曾祖过世后被那马氏贱卖与掌柜。

这家店主东家也是曾经曾祖自家雇佣的伙计，后因干活卖力，买卖货品机灵妥当，渐渐能够独当一面。被我曾祖父提升为掌柜。

这新东家望着眼前来做工的小兄弟俩，心里已然明白，这本应是自己的少东家。

如果老东家还在，这俩少爷就是进了自家店铺，自己毕恭毕敬地伺候还来不及，怎么也轮不到自己给主子赏饭。

今主家落魄，前来投奔，如若不用，打发了出去，被街面同行知道，难说不会有人戳他脊梁骨。

骂他不行仁义，伙同他人，占了人家商铺。其实，早有街坊邻居议论，他也心知肚明，不敢言声辩解。

如今，少主有难，寻上门来，却推撵不留。岂不是更坏了名声，以后谁还来敢与之交易买货？这生意恐怕也就做做到头了。

想到这里，店主热情起来，张罗饭食，爽快答应二人留了下来。安排在后院，叫伙计帮着，收拾出一间堆放杂物的小房来，供俩兄弟居住。

每有老主顾上门，或是同行贸易交道，经过询问，必会豪爽仁义地介绍说：念及曾经老东家的提拔之恩，特收留兄弟俩，也算有一个安身立命之处。

哥哥在商铺当学徒，也能打算盘，帮着店主收发货物。年纪虽轻，却极有见识。店面上收银发货，待人接物，行举稳当，口舌伶俐。

他胆大心细，也能独自赶车，出远门进出货物，从无差迟。他手脚勤快，眼里有活，做工细致。

接应商客，有模有样，自带一分东家气象。那些老人师兄们，都佩服喜欢他。跟着店主，都尊称他大爷。

大爷头脑机敏，算账清楚利落。不多时，把经年陈久的呆坏老账，细致理清，盘整出来。走访商谈，想着法儿，竟然给折冲商定，催讨理平。

把这店家镇得心服口服，心中暗暗称奇，果然小主能力超群，他不愧是真东家。虽年轻，但举止言谈，模样做派，无不神似老东家。

这少东家心思缜密，做事沉稳，远胜于他这个老伙计出身。也不敢再在大爷面前摆谱作势，从内心深处，对二人越发显得恭敬起来。

店家对大爷甚是满意，特尊请他为掌柜。把店中事务，多交与他打理，而自己只是做个帮手。

眼观耳闻，倒是跟着大爷，学了不少能耐。店铺经营，取货亏利，全听大爷计划。商贸交涉会谈，必由大爷代劳。

那商会里多有我曾祖父生前的商贾旧友。看这这少年掌柜，多有其父丰姿才质，自然肯与利惠提携，多有照顾。

这店主眼见，自从少东家来投，自己生意兴隆，利润大增，欣喜万分。对兄弟俩更加多生一份爱怜敬意。

自掏腰包，把那二爷和自家儿子，一起送去学堂里念书。大爷见此，深以为然，连忙致谢店主。

时光荏苒，斗转星移。小哥俩渐渐长大。日积月累，慢慢地攒了一些资产。租了一处临近学堂的干净院落，俩兄弟搬了出来。

东家不舍，又苦留不住。又过些时月，大爷辞去掌柜一职。东家又一番感激相助，极力挽留。

大爷言道：我兄弟二人，因家道骤落，承蒙东家慈悲收留，多蕙扶助。如今，我兄弟二人也已长大，也该兴家立业。

以后生意场上，常打交道，仍可互相帮助照应。东家见他去意已决，特意开宴招待。算足薪金红利，又附赠一份礼金送别。

靠着曾祖父昔年结交的商界挚友相帮，大爷另开一家商号，名曰：治世堂。做起药品生意。

凭着自己冷静敏锐，诚意经营。又肯让利与人；生意场中，多愿意与他交易往来，合作经贸。生意日渐昌隆兴盛。

他也另外开设多种经营，分散风险，越加地红火兴旺，财路亨通。大爷心中暗存期待，把家中光景，过得欲要赶上我曾祖当年，那样的显赫气象。

弟弟学习用功刻苦，哥哥不攀扯指望他参与店铺经营。任其念书，一直读到省城师范毕业，做了老师。哥哥也很是觉得光耀门楣，慰藉祖先。

大爷也常回乡去，把自家庄园重新打理起来。置地修房，济困邻里。做事精明能干，为人和善有礼。兄弟俩家业日隆，让全村人刮目相看起来。

此后，大爷被推举成了保长。大家拜服他老成持重，礼下于人。乐于扶危助困，处事圆润，张弛有度。

常有村内庄户，遇有急危难过之事，必来大爷处寻求帮忙抬助。大爷从不推脱，必定舍散财物，解困邻里。全村无不仰仗大爷，得其恩惠照顾，多有感念赞誉。

二爷后来调回本县，担任县中学教导主任，校长。为人和蔼可亲，温文尔雅。

学校教职工及学生们，都对其尊敬爱戴。二爷棋书琴画，无所不通。我们当地人也是久闻其名，十分荣耀。

二爷成了我们乡间最有学问的人。他教出的学生，很多都有些出息。以成为他的学生为傲，在当地也做出些成绩。

等我上中学时，我的中学校长，就自称是我爷爷的学生。他们总是带着钦佩自豪之情，谈论爷爷。

有一个词常挂在嘴边：杨校长才高八斗云云。我那时年幼，并不懂得这些意思。又说爷爷十里八乡，人品才学，无人能及。

姐姐出生后，聪慧伶俐，甚得爷爷欢喜。教她识字，学唱戏曲，吟诗作画。走亲访友，常带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