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果珲罡的吩咐,阿满带了几个人化装成当地人混出玄武门,绕道离城稍远的一个渡口,过了大同江一路往南。他们深入到两军交战的前沿一带,目的是取道倭兵后方刺探军情,寻找合适的偷袭机会。阿满等人出城之前,果珲罡给他们找了一个略通汉语的朝鲜老乡,便于语言沟通。他们一路走乡串村,四处打听倭兵的消息。
这天日落时分,阿满几人走进一个仅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子,本想先吃点随身携带的干粮,休息一宿。他们在街上转来转去也没有找到一个人影,便走入一户人家的破院。这家是三间破旧的土坯房,靠外侧的一间已经塌了半堵墙,所剩两间也是有门没窗。
阿满一脚踏入,看见屋里漆黑一片,以为没有人,便想掉头离开。这时黑黝黝的炕角里传出一声呼喊,吓了阿满一跳。阿满急忙叫那个朝鲜老乡进来,听听对方说的是什么。经过沟通,才知道黑黝黝的炕角蜷缩着一个朝鲜老婆婆,她沙哑着嗓子问:“是老大回来了吗?”她说这个老大可能是她的大儿子。
这些日子兵荒马乱倭贼骚扰,村里人能走的都逃难去了,就剩下上了年纪行动不便的一些孤寡老人。阿满和朝鲜老乡问了好些话,老婆婆一概说不清楚。她只是一个劲的问:“老大怎么还不回来呢?”阿满看出老婆婆可能是饿了,在等她儿子回来做饭。便从小包袱里取出几块干巴巴的玉米面饼子,递给老人让她先充充饥,又从一口破水缸里崴了一瓢水给她喝。老人看起来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饿的很厉害。她一把接过干饼子,便急不可耐的塞进嘴里,顾不得干渴大口大口的嚼了起来。
正在此时,门口闪过一个人影,此人看见屋里多了好几个陌生人,立时从后腰抽出一把砍柴刀,神情紧张的说:“你们是什么人?”那个朝鲜老乡立即回答:“我是咱们朝鲜人,他们是清朝人,都是自己人不必害怕。”这时进来的中年人才稍微放心,又看见炕角的老婆婆正在吃东西,便扑上去哭了起来,嘴里说着:“妈妈,我回来晚了。让您老人家挨饿了。”众人见状也纷纷落泪。阿满让人又取出一些干粮,给老人的儿子和大家一起分着吃。
老人一边吃一边拽过她的儿子,用手摸着他的头和脸,此刻阿满几人才看出老人双目失明。老人颤抖的问她儿子:“不是说昨天就能回来吗,怎么没有回来呢?”。中年人半带哭腔的说:“妈妈,我差点就回不来了,路上遇到一股倭兵,我被他们抓去做向导。要不是遇到清兵解救,我可能就没命了。”阿满一听,赶紧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清军进驻平壤后,奉军统帅左宝贵派他的前锋哨官,率一哨骑兵人马出城探察敌情。他们进至黄州东五里左右时,恰巧与日军第九混成旅团的先头部队遭遇。这个先头部队由一个步兵少佐统领,隶属倭兵第十一联队的一个大队。当场双方开枪交火,奉军傅殿魁哨官率领的骑兵虽然冲击实力强悍,但毕竟人单势孤,人数不占优势,敌我兵力悬殊太大,交火时间不长随即撤队回营。
这次交战一开始,出乎倭兵少佐的意料,从上边给他的情报中,这一带没有清军活动。突然遭遇一时手忙脚乱,仓皇上阵。再加上清军是清一色的骑兵,飞奔而来接连砍倒几名倭兵,顿时阵脚大乱。趁此混乱之际,那名被倭兵抓来的朝鲜向导躲进路边的灌木丛中。负责看押他的倭兵发现后,急忙举枪向他射击。第一枪子弹擦着他的衣领而过,第二枪还没有来得及发射,即被清军骑兵一刀掀翻在地。这个朝鲜人侥幸逃过一劫,此人便是失明老婆婆的大儿子。
听到这里阿满才知道,倭兵的进军速度很快,已经越过黄州逼近了平壤。当下阿满决定带领属下几人连夜返回,趁着夜色掩护行路更快一些。他们给这家母子留下些干粮,便匆匆离开了。
岂料,他们几人行至一处叫中和里的小村外边,竟然遇见了一场意想不到的变故。
原本阿满是打算绕村而过不进小村,跟随阿满的那个朝鲜老乡说,这个叫中和里的小村有他一个亲戚,他想进村去看望一下,顺便打听一些情况。如果那个亲戚在家可以在他家稍事休息一两个时辰,趋趋体乏缓解一下劳累,再走不迟。几个随从亲兵也都有这个意思,故而阿满也就不再反对。几人在朝鲜老乡的带领下绕道进村,走到村南头一户人家门口。他们正待上前敲门,发现木门没有上门栓,仅仅虚掩而已。几人便轻轻推开门扇,鱼贯而入。院子里和几间土坯房全都黑灯瞎火,死一样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