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托赤膊着上身站在一面铜镜前愣愣地看着自己。身旁浴桶内汩汩沸水蒸腾着,飘渺的的白色水雾为镜中的自己蒙上了一层纱。
短碎的褐发下是一张虽不能称得上俊美秀气、但足显英悍的麦色面庞。利刃般的墨眉下,一双黄色的瞳仁在幽幽的光线下如丝绒般绽放,像一泓清泉,透着新奇与幻想。躯干上隐隐有水珠沿着棱块分明的肌肉线条滴落。
他试图寻找自己的疤痕。左肩上蛇行的细长疤痕源于炼血时的血刃迸射所伤,也是他最不羞于向别人展示的东西。左臂内侧一截颇深的刺创形疤痕则是刚认识埃米尔时所留,所谓不打不相识,也算是友情的“印记”。
由于生性怀有一股子犟劲,从小便不服管教,乔托自打上学以来,总会被生人贴上“顽劣”的标签。
但随着时间推移,童年的顽皮其实早已经收敛了。如今的他,与其说是叛逆,倒不如说是迷茫。
他不喜欢循规蹈矩的生活,每当想起亲戚们在母亲面前的闲言碎语——“你家小子别看才十五岁,已经颇有些他父亲的精干之色了,早晚得是个人物”。
虽然知道这只是奉承话,却仍不禁暗暗感到心塞。
想到这里,乔托仿佛石化了似的,杵在镜前一动不动。他不免有些担心起父亲的安危来。
教士的职责只包括监督领内执政官员的言行是否合规、在“神命拜”当天宣传教义、平时维护教会的声誉等,他不知道父亲究竟有什么紧急的公务能让他忙碌三天不回家。
对于父亲的实力,他自是无比信任,虽然打乔托记事起,父亲便身居高级教士的职位,到现在为止已经蛰居十余年没有提拔,却拥有堪比菲雷奥领的主教级的战斗力,为人又雷厉风行、谨小慎微,做事滴水不漏,所以很得菲雷奥领主的器重,所接手的任何事物都让和他不对付的人挑不出毛病来。
昏黄的油灯光辉懒洋洋地洒在乔托身上,他舀起一瓢水泼在身上,去适应水温,而后缓缓没入其中,倚靠在浴桶的内壁上,微眯起双眼,一股自下而上的松弛感瞬间缓解了这份无端的焦虑。
毕竟是父亲交代的在家禁闭反思,还得他回来后才得以解脱这段无聊的时光。
温水轻柔地包裹着乔托,将他隔绝在俗世之外,解放的思绪如潮水般涌现。
他多么希望能够马上向他的“小跟班“——埃米尔·诺尔德展示自己最近在炼血术上的”奇思妙想“,再气一下班上的老登——彼得老师,以及多看一眼那个女孩——一位和他同岁,有着明媚笑容的豆蔻少女。
脑中趁着一股子热劲,映出了一张玲珑稚嫩的粉面,姣美的容颜犹如窗外的夏日月色,温柔皎洁,清辉直透云隙。而她的芳名正合这番华美的臆想——滕玥。
暗藏在骨子里的青涩稚嫩,使他不敢在少女面前表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感情,但他依旧打心底里希望,女孩身上所迸射出的光辉能够照亮自己未来的道路,带来希望与美好,让自己笃信不疑地走下去。
“乔托,热水够吗?不够的话,我从一楼再用热机压些上来。”门外传来母亲琳达温切的关心。
“不用,水完全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