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鱼小羊不怎么过问府中的事,但也知道没有过这样的先例,想来也是逃不掉了,便握紧了她的手:“你到哪儿我到哪儿,一起去!”
姒水反握住鱼小羊的手,月亮下她笑开的嘴里粒粒牙齿如颗颗珍珠。
“姑母”,川禾公主刚和柔苏世子的准新娘拉在一起,身后就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
“端云”,只闻其声,川禾公主就知道来的是当今皇帝最喜爱的女儿,川禾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一路小跑过来的端云公主。
“表姊你慢点,跟别人不一样,你看你一跑他们这一串人也跟着跑,阵仗可大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抢亲呢!”鱼阿音指着端云身后那两排太监宫女,她描述得很贴切。
“鱼阿音,柔苏是我堂兄,你这烂嘴看我不把它撕成四瓣!”
端云说着就真的要去撕,伸着两只手抓过去,不曾想脚下裙子一绊,头急脚缓,她直接扑了出去,原本是衣服换了又换,妆容改了又改,拿捏好分寸来的,没想到才到门口就要丢人现眼,端云咬牙控制不住地往下倒去,可是一双手却接住了她。
那张脸离自己一尺有余,看得端云失神恍惚,都忘了才将那短短时间里的复杂顾忌。
“没事吧?”对方先开了口,并双手往上抬端云的手臂,好让她完全站起来。
端云借力站直身体,双方见礼。
“你是谁?”端云盯住那张让人窒息的脸,她着装朴素,却让端云觉得自己暗淡无光,这一身精心妆扮更是庸俗土气。
“阿娘”,鱼小羊朝川禾拜了一拜,姒水连忙跟在后面施礼,礼罢,鱼小羊往后伸手欲拉姒水上前见礼,川禾却转身走了:“进去吧”,她似乎看不到那个鱼小羊带着来、让端云极为震惊的小小女子。
“表兄,真是蓬荜生辉啊,我定要拉着你去人堆里走一遭,让大家都看看别人请不到的鱼大将军,我可是请到了。”柔苏兴高采烈,拉住鱼小羊就是一阵没完没了的倾诉。
那个面若桃花的准新娘搀着川禾的手,亲昵得如同亲母女,鱼阿音和端云紧随其后,鱼小羊和柔苏后面跟了川禾的女侍,再后面跟了准新娘的女侍,然后是端云的女侍,鱼阿音的女侍,再后面才是姒水。
鱼小羊不住地往后看,不住地被柔苏这个话痨用手将他挂回来,下台阶时鱼小羊强行停了下来,将手朝后面伸去,后面的一大群女侍、宫女、太监吓得纷纷往两边避让,拨出一条小道来,最后面的姒水正不知这是什么规矩要跟着避让时,一眼看见了鱼小羊朝她伸来的手和他温柔的眼眸。
老实说她不敢,比不敢在这王府中行差踏错还不敢,可是鱼小羊朝她走了过来,抓住她的手,示意她小心脚下台阶。
熙熙攘攘的人堆里三五人扎成一团,正闲聊的人群见川禾来了,都纷纷安静下来,面向她施礼问好,然后大家就都看到了正拉着一位国色天香的女子下石台阶的鱼大将军。
关于他的传闻沸沸扬扬,总结为一句话那就是明目张胆不知寡廉鲜耻地痴迷于一个杀人犯。
眼下得到了证实,“今日订婚的柔苏夫妇都不及他们恩爱呢!”有人小声议论。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一个方向上,有在他们两人身上的,比如长亭歌白,眼眼不经意、眼眼很刻意。有只在鱼小羊身上的,比如以抱鸦秭、曲萍萝为代表的一群女眷。也有在姒水身上的,那就不分男女了。唯独川禾异常冷静淡定,从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转到同一个方向起,她的目光就只在前方。
“羊儿”,还是老王爷机灵,开怀大笑,捧着双手过去硬拉住了鱼小羊:“不在疆场就在军营,我不找你,你就不来,找了你你也一样不来,臭小子,还认识我是你舅舅吗?”
老王爷起了个头,其他几个位高权重的大臣和一些皇亲也纷纷围了过来,姒水识趣地退到了一旁,面含笑意,大方得体,目光在这一圈人中心的鱼小羊身上。
她想自己是以大将军府管家的身份被邀请的,这样的行为举止并不失分寸。尽管那些女眷们都三两个聚在一起唧唧呱呱,讲话时挤眉弄眼,面目奇形怪状,不时拿眼瞟她,但她的目光始终只在以鱼小羊为中心的那一圈人里。
她不知角落里红叶飘落的树下石桌边有人左斟一杯右斟一杯的茶水里,看似品得很认真,实则是在用身体发肤感受着空气中她的“装”与“难装”。
“各位贵宾,各位贵宾”,有人来老王爷身边报告了几句后,老王爷朗声打断了这一片纷纷扰扰的雅兴:“可以开席啦,请各位入席,男宾在左边,女宾在右边!”老王爷一脸喜庆,挥舞着左右手。
那人看到鱼小羊被一群人簇拥着往男宾的方向走,正如自己被另一群人裹挟着往男宾的方向走,且他们此行都只为同一个人。
他知她情非得已一定要来,所以也来赶了这个热闹。
“长亭太傅可是落东西了?”走在他身后的一个人终于逮到机会向他表达了关怀。
男宾厅内奏着乐起着舞,有人沉溺于酒与歌舞,陶醉得无法自拔;有人借机相互攀上关系,觥筹交错,高谈阔论。鱼小羊似乎不太坐得住。
“表兄,慌什么?”柔苏过来把鱼小羊的酒盅斟满了:“女宾那边年轻的未婚女子都要先去化一个百合妆才入席的。”
“百合妆?”鱼小羊闻所未闻。
“是呀”,柔苏端着酒杯在鱼小羊身侧坐下:“王公贵胄家的订婚宴都这样,二十多年前,有一位公主的订婚宴她的闺中好友都为她化了百合妆,这妆容讲究的是清新雅致,皮肤白皙,眉心一朵小小的百合,着装都一样,化此妆的女子看上去如出水芙蓉,是对订婚新人最好的祝福,当时羡煞了一堆还未婚配的女子,从此之后这个百合妆就一直被效仿至今。”
柔苏盯着鱼小羊描述得绘声绘色,鱼小羊盯着门外,“当真如出水芙蓉吗?”
“那必须是,多少人就是在这个订婚宴倾慕上了一位化百合妆的女子,比如说我!”柔苏洋洋得意。
“哦”,鱼小羊戏谑地看了一眼柔苏,起身朝外走去,随着鱼小羊的背影,柔苏看到了门外一个化着百合妆贼头贼脑伸缩着脖子往厅内张望的女子,她的身形起码有两个柔苏那么大。
柔苏无奈地跟着起身,他紧赶几步凑到鱼小羊身旁:“那个公主就是川禾公主!”
鱼小羊十分意外,他没想到这个百合妆竟和自己的母亲有关。
“表兄”,女子从鱼小羊身边经过,竟像没看见鱼小羊那般,直奔柔苏而来。柔苏难免对她“肃然起敬”,原本不耐烦的脸也柔和了许多。
“表兄,庄子上人手不够,阿爹阿娘嘱咐我礼到祝福到了,就要赶紧回去帮忙,我这……”女子左右转着脑袋打探着外面,“这个点我从正门出去不大好,就走侧门离开啦!”
女子眉开眼笑。
“阿柚,饭都还没吃呢!”柔苏假意客套。当然没吃啦,这个点大约女宾们还没全部入席呢。
“谢谢表兄,百合妆化了,就算沾了大喜气呢!”她笑起来龇牙咧嘴,脸颊上没被粉盖掉的雀斑有些显眼。“表兄”,她没走几步又回头,这一惊一乍把柔苏吓了一大跳,“你家的女宾好美,我化妆的时候遇见一个,她不知道在哪里找衣服,也没带化妆盒,她美得连我一个女子都忍不住想帮她呢!我竟不知原来这世上竟有生成天仙般模样的人,可算是在你家长了见识,回去定跟我阿爹阿娘款款。”
她啰啰嗦嗦讲了半天,柔苏也没明白她究竟想表达什么,直扬手让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