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从戏场出来,姒水两只眼睛已经红肿得像桃子了。
明明在里面看的时候她哭得帕子都拧得出水来,挤在人群里一起往外走的时候也是难过得不能自拔,可是被一批又一批的人挤来挤去,还被踩了好多脚终于挤出来后,她心情又好了,直夸岑眉子戏写得好,跟鱼小羊分析得头头是道、眉飞色舞。
“姒水姑娘”,两人即将走出本子里的大门,却有人叫住了他们。
又换了一个人,但姒水一猜就是岑眉子让来找她的:“你家先生让我找的书还没有着落呢!”,姒水笑嘻嘻迎上去。
她从一个在自己身边喋喋不休的爱人模样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为人亲和的生意人样子,鱼小羊有意慢了半步,跟在她身边。
“不是书的事”,女子看上去可比姒水傲慢多了,可姒水依然一脸笑意和真诚,等她的下文:“岑眉子姑娘请你去她那里一趟呢,你一个人去哟!”尽管从一开始她就不住地用眼瞟鱼小羊,但后半句话她还是加重了语气。
她那明目张胆、肆意妄为的眼神,姒水已经留意半天了,鱼小羊尽管从始至终都没多看那女子一眼,但也不是傻子。
“那还请姊姊带路”,姒水有礼有节地跟她说完,临走时冲鱼小羊笑了一下。
笑什么?
鱼小羊皱紧了眉头。
嘲笑?
吃醋?
得意?
这让鱼小羊有些费神,但又偏偏忍不住要绞尽脑汁。
也就是这么杵在本子里的堂子中央挖空心思反复揣度姒水的笑意时,忽听得吊空了三层楼的堂子上空房顶上有几乎不易察觉的瓦片声和一阵轻盈急促的脚步声,鱼小羊出了本子里。
他直接攀檐而上,一眼就瞅见了那正在猫捉老鼠的三人,脑中闪过本子里门楣上那结了个大红花的红绸,立即用脚勾住檐角的石兽倒挂下去,勾住的脚尖稍微一带,他整个人轻盈得如同打挺的鲤鱼,抓住大红花一抖,往上接连两个翻腾,大喊一声“秦言昼”,将红绸朝那二人抛去。
楼梯折了又折,通道转了又转,姒水一路记着显眼的标识,生怕等会儿找不回来。
当越走越安静,安静到幽静,幽静到根本没法想象这居然是在本子里的时候,姒水心里生起了防范,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有些后悔答应的时候没有多长个心眼。
“到了”,到一个敞着门的房间时,那女子媚眼在姒水脸上剜了一眼,笑得让人有些心慌,姒水心下笑了:她肯定是在告诉自己她要去找鱼小羊!
她怎么施礼,姒水也照着还了一个。
姒水一直以为读书、看戏、听曲儿都是在和写出、演出、唱出它们的人交流。
从坊间的声名大噪到她在“睹物”寄售的书、请“睹物”寻的书单,再到刚才的戏,尽管姒水一直在更进一步地了解着这个女子,但还是好奇,甚至心下紧张。
紧张是源于对她的敬佩甚至是崇拜吧!
“进来吧”,姒水还站在门口让自己平心静气时,里面就传来一个淡雅从容的声音。
姒水进屋,本不应随处乱看,但实在是进屋后没有一眼就看到人影。
“请稍等”,姒水正动静不大地转着眼珠寻找时,一个声音又传过来,姒水朝声音的方向望去,一个背影在一个架子上慢条斯理地翻找着什么。
也许是原本就心存了许多好感,姒水莫名觉得那个安静的背影放在这个场景里异常美好。
“不必觉得失礼,可随处看”,那人转身拍了拍手,像是刚才她翻弄的地方有很多灰似的,可在姒水看来这里一尘不染。
“岑眉子阿姊?”姒水试着叫了一声。
她在姒水身上定了一眼,这让姒水有些慌张,不知是不是叫错了。
“刚刚看完你的戏,仿若经历了一段别人的人生”,岑眉子在一个水盆中洗了手,然后在一块帕子上擦拭,姒水说的时候她很用心听着。
“哪些地方不好?”
她转向一个木几边,抬手请姒水坐。
“太好哭了”,姒水不假思索直接说:“眼睛成这样,那是你看的到的,看不到的还有肝呢,肝疼!”姒水搂了一下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