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裳推了推轮椅,离应惊鸿更近了些,手攥上他的一只衣袖,殷切问他:“那你可随我回扬州?爹爹与叔伯他们”
她想告诉他,柳镇玩伴、邻里以及那位时常被他们欺负的老春官都托她带了口信,他们都盼他荣归故里。
那位老春官已是极老了,再不回去,他可能便也等不到应惊鸿了。
可是他忽而打断了她:“不回去,不会再回去,我走时,已告诉过爹爹叔伯,以后只会留于长安或凉州。”
风裳攥着他衣袖的手一抖,颤声道:“可是你未曾告诉我!你走时,说,等你归来,那女儿红便让爹爹取出,到时,全柳镇都要到来祝祷你我婚礼。”
他将被她拉褶的衣袖收回,轻蹙眉:“那女儿红即使我不回去,叔伯亦可将它取出。”
风裳鼻子突地一酸,泪水猛然滚落,声音几已断掉,但她却是怔怔笑起:“应惊鸿,应惊鸿,应惊鸿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要我嫁与他人是么?”
他没有看她,只是中指与食指依旧轻轻敲打着,一下一下都敲在她的心里。
贞贞,贞贞,你为何总爱敲打石桌?
不见卿卿,思及卿卿,无可抒怀,敲打石桌以唤卿卿。
曾经有一惊华少年,眉宇两目笑,听着她唤他女姓,虽恼,却依旧耐心告诉她,思念一个人时啊,敲打石桌以唤她。
那末,那个人,便定然会出现于面前。
曾有人试过么?风裳试过,她来长安数个月,常敲石桌,他终于是出现了。
然后告诉她,那女儿红亦可由他人亲启。
风裳本想着,此刻她合该是大哭一场,以祭奠自己死去的韶华。
但在凤承天面前哭得肆意的她,在应惊鸿面前却只想笑。
笑自己蠢,他功成名就后仍未归乡,不已说明他心意?
笑自己不自量力,就在方才她还拼尽全力向凤承天求得西内苑调查权。
他已在功名中稳了余生,可她不爱功名权力,所以,以后的路,她便真是不能陪他了。
但她总又存着执念,他可否是有难言之隐?
如无数个世情所写,才子离去,必是有无可奈何之由。
她低低笑着,应惊鸿却似乎有些不耐,他从石凳上起身,重复道:“何时离去?你定个日期。你若想游玩,我可派人带你在长安各坊游玩。玩后,便回扬州。”
“我若不离开呢?”
他眉越发紧皱,质问她:“你要留在凤承天身边?”
风裳对于凤承天到此刻,实际仍存有抵触情绪,对于是否留在凤承天那边,她根本不确定。
但此时应惊鸿逼着她,她又想到那日东市街头,执壶姐一事亦是面前这人所陷害,一时之间,倔强情绪便上了来。
是以,她重重点头,仰头迎上他的目光,坚定答:“是!他乃北凉君主,是我的君王,我该护他稳定这江山!”
应惊鸿没有像凤承天那样爱嘲笑她,只是冷笑:“护着他?应风裳,你何来资格说你能护着他?今日之事,你便全然没看出,他是怎样一人?”
“怎样一人?我不知他是怎样一人!我只知他登基不过几载,便被你、被大长公主欺压,才华满是,却不得施展。群臣宴上,你亦不给他留些颜面。应惊鸿,这五年究竟改变了你什么?你可还记得,他是君,你是臣!”
面前男人终于笑了,是为她的愚蠢而笑。
“今日之宴,我欺压他?应风裳,你为何不反过来想想,是他来利用我,以达成愚弄众臣目的,告诉众臣,他实际只是个懦弱皇帝。好韬光养晦,日后将一切失去的重新夺回。”
“应风裳,凤承天他非池中物。你只观如今凤心云伍余元等于他面前威风八面,似已无了他生存之地。但这样的人才最可怕。终有一日,那些人会被他狠狠踩在脚下。你留在他身边,可曾想过日后所要走的路是怎样一条凶险之路。到那时,有人会护着你么!”
可是,你不会护着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