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裳从怀里掏出了一精致的随身佩刀,将刀比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那士兵一惊,正要问大人这是何故,风裳却先出了言:“去,去帮我再禀一次陛下,应尚在玄武门外等着他,若他依旧不愿见应尚,那应尚便谢罪于玄武门前。”
那士兵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大人,莫要为难卑职了,此等时辰,陛下定已入眠,您此时派人去叫陛下,这不是找死呢么?”
风裳目光坚定,只淡淡看着他:“去叫,唐公公一定在殿门前守着。”
士兵左右看了一眼,忽地弯下腰移到风裳耳边,悄声道:“大人不若还是明日来吧,若陛下正好在某位娘娘宫里,你这是积了陛下的怒,又攒了某位娘娘的怨!”
风裳垂了眸,她其实有时觉得自己是个很痴傻的人。
是啊,再怎般愤怒,她总得留个时间,至少将这一夜熬过去,明日再质问。
明知凤承天睡眠本就不好,又是已入深夜,她这种做法就是找死。
她确然是有些利用价值于他,但就算没有了她,他亦可以找别人。
还真不是非她不可的。
可不行!就是不行!她就是不要等到第二日。
她怕第二日,她便失去了质问的勇气,有些东西不是攒的越久,便再难全力以赴了么?
凤承天为什么要欺瞒她?为什么在她终于想要全力以赴也为他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却把整个局都甩给了她?
他和凤心云那群人一起看她笑话,很好玩么?
守城士兵看着风裳脖颈上渐渗出了血珠,他心里一紧,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他进宫扰了陛下,是死罪可看着近来陛下颇宠的应大人就这样死掉,他活罪亦难逃。
风裳见士兵为难模样,也觉心中愧疚,但也实不肯低头,便道:“你先进宫通报唐公公,不必惊扰陛下,唐公公自会知道如何安排。你便告诉他,今夜应尚是势必要见到陛下的。”
士兵踌躇再三,旁的其余人等亦开始相劝他不如就进宫找唐康。
士兵哀叹一声,还是转身没入了深夜中的宫廷。
风裳望着那匆匆离去的背影,将佩刀自脖颈上取下,被割破的地方血珠滚落,融入衣裳里。
身后小厮递了布绢给她。
风裳摇摇头,没有接。
她又仰头看看月光,月儿被墨蓝乌云遮挡,露出少许月晕,映到薄薄云层中,如苏州丝绸在风中摇曳。
忽然一声“咻”的声音,似是烟花,周遭众人呼叫起来,纷纷往夜空望去,风裳本就仰着头,亦是看清了空中事物。
不是烟花,是飞入空中的竹叶。
以烟花的形态飞入空中,绽开的一刹那竟是青翠竹叶。
竹叶于空中散开,随着夏夜里微有的夜风,飘飘洒洒再次落入人间。灯光淡薄,夜如浓墨,突入而来的竹叶烟火竟是给长安夜色涂抹了不一样的风采。
众人惊呼着道妙妙妙,是谁想出此等主意,来为其乏味的值班夜中带来兴味?
风裳确也爱这突如其来带有极强烈的长安浪漫韵事,可心里那抹沉重还是压过了那丝微弱欢喜。
不知过了多久,风裳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已仰得僵硬,耳边终于听到了自皇宫内部跑出的匆匆脚步。
“应大人,陛下同意见大人,只是要求大人先将伤口包扎好方可见他。”
风裳让随行而来的御医处理了伤口,这才被人推着入了皇城。
九层宫阙果是与普通市坊不同,就连月光倾洒都恍若回了数千年的梦。
而这梦里,凤承天于月光下负手而立,静静候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