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哭,却觉此时似乎不再是哭的时候,好好一场质问,被她变成了生离死别。
她会是北凉开国以来第一次弑帝的人。
她颤抖地唤起唐康来,低若蚊蝇:“唐公公,唐公公”
唐康并不在此,方才她来时便只有凤承天,没有唐康。
“你这般叫,朕今日便是真的要葬身于此。”
他的声音如天边被云遮挡的月,忽而绽了光,将她渐已沉落的心再次拉回。
她欲抬头看他,他一把按住她的脑袋,道:“莫动,朕有些累。”
她便再不敢动,忘了今日分明是她还生着气。
时光忽而静下来,只有月色淡淡流淌于太极宫,她听到刀与肉的摩擦声,他将刀从心口拔了出来。
接着从她手里取过刀鞘,将刀收了鞘,继而交还给她。
“收着,这便是你欠朕的,莫忘。”
她神识未回溯,只呆看着他,并不曾想到,她又欠了他什么?
只觉他嘴边露出些许殷红,应是他将血胡乱蹭到了嘴边,却似扬州春季山茶花。
残忍又靡丽的山茶花。
她好似见过他,在很久很久以前。
她尚自在发呆,他忽而将她自轮椅上抱了起来。
即使受了伤,他依旧能毫不费力将她横抱在怀里,似是昭示着,他有多强大。
他其实很强大,从不是那些眼界低浅之人所能知晓的。
他面色苍白,却并不似往日里于人前的冷淡。
他垂眸凝向她的眉眼,她便觉得除却月与星,他又在她心上落了些什么。
“你想要朕一个答案,亦或理由是么?”
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再次决堤,她立即扭转头,不去与他对视。
他便也不强迫她,只是抱着她往一条盛满月光的路走去。
他的步伐有些摇晃,她想告诉他不若去叫人来,他的伤很重,经不得。
可他抱着她时,垂眸淡淡看了她一眼,她便再不说话。
初见他时,她便觉他这眸子能使她堕入深渊,她便一直谨慎着,不去细瞧。
有匪君子,终不可忘,那双眼睛,风裳忘不了了。
她缩在他怀中,看他心口处血流未止,将锦袍染作血袍,她擦擦泪,望望前方夜路。
那路很长很长啊,长的似乎这样她和他真能走一生。
即使时月流逝很多年后,即使她与他都再不能回头后,风裳总会记得那时那个人就那么温柔抱着她,目光坚定地往前走。
前方,就像有光,有比月光更温柔的东西。
他们都不曾知道那前方有着什么,可就是一直向前走了。
路上,她亦没有问他青娘与他究竟有什么关系,那日严府酒宴上纪叟梨花春是否就是青娘所制。
她亦未问他,青娘心心念念想要制出的榅桲香是否就是他身上的榅桲香,因为他身份太过与众不同,那香初闻普通,但实则分外珍贵难制。
所以,青娘到死,都没有把香制出。
风裳还想告诉他,如果一切都是他为她设的局,那害惨的其实不是她。
是青娘。
青娘倾慕于他,他知道么?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让红颜死心塌地,为他薄命为他憔。
“陛下。”忽而一小太监尖利的声音响起,风裳才知他抱着她来了飞霜殿。
凤承天没有回答,踏上台阶朝殿中走去。
小太监看着凤承天胸口处的伤,一惊,又问了句:“陛下,可需奴才去叫御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