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坊在五十楼的右侧,是位于河边的几排木结构平房。第一排的第三个房间,就是林木胜目前的临时住所。
房间很小,摆设更加简单,只有三样东西:三尺宽的一张矮床,离地一尺高;一张同样高的矮桌,桌面还是倾斜着的,打开桌的面板,里面放着些笔墨纸砚;最后是一只蒲团,用某种焦黄色的细草编织而成,散发着类似水果香味的甜香味。
林木胜叉开腿,笨拙地坐在蒲团上,毛笔摊在掌心上,神情呆滞地看着手掌。自小学一年级之后,他再也没有摸过这玩意的他,如今很怀疑,自己用这些古老的文具,能不能写出个完整的字来。想了半天,他自嘲的笑了笑:生前的习惯,还真是不容易改变的啊!这地方不是律师所办公室,自己也已经死掉了,不需要每天伏案,没有辩护词、也没有各种律师法律意见书要写了。他笑了两声,丢下毛笔后顺势站起来,来到窗户前。
林木胜站在床与桌子之间,手伸向窗上的隔板,准备打开看看外面的环境。就在他即将触摸到那块木板的时候,周围突然变黑了。
林木胜进房间后,门就一直开着。他发觉眼前一黑,很自然转头看向大门处。按照他的想法,门外必定会有一些光亮照进来,自己可以藉此获得一点帮助,确认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回头看见的,依然是漆黑一片,甚至看不见门在什么地方了。外界居然没有一丝光线,无论是房间内还是外面,他的眼睛都看不见任何的物体。
原来是黑夜来临了。这里的日夜交替方式,不同于人世间。没有天色逐渐改变的情况,而是骤然发生,就像是被定时开关控制的照明设施。这种没有任何征兆的明暗变化,吓了林木胜一跳。
他迟疑着挪动了两步,试图走到门前。但这下情况更糟了,方向感跟着也丢失了。他发现自己突然分辨不出身处的位置,也搞不清那些家具在自己的哪一侧,所有依靠视觉获得的感觉都消失了,眼前只剩下那绝对的黑暗。
这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林木胜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与现在的情形相比较,就算是在少年时期,因为家贫不舍得点燃蜡烛或者其他照明工具,也还有天上的星光、月光,还有漫天飞舞的萤火虫,这些都能够提供光亮;自己如今精心设计的豪宅,窗帘遮掩的再严实,缝隙里依然有微弱的光线渗入。
对这些外界来的的光,林木胜曾经诸多怨言,或是嫌弃亮度不够,或是觉得刺眼,或者出现的时机不合时宜。但如今,林木胜突然无比怀念这微末的光亮,哪怕就来上那么一小束,该多好啊!
林木胜比谁都清楚,祈求外界帮助的想法,是不可能实现。唯有试着自行解决。他原地站立了很久,试图沿用生前的经验,等待眼睛适应。可在他的感觉中,自己站了至少半个小时,情况也没有随着他的等待而发生改变,眼睛还是无法适应这里的黑暗,始终看不见丁点物体。他迫不得已,只好强忍住慌乱的情绪,用脚底蹭着地面,一点一点向记忆中的大门挪去。走了十几步,居然没有碰到记忆中的大门,也没有触摸到墙壁,林木胜越来越惊惶。
怎么会这样?房间的面积这么小,绝对不超过五平方米,本来几步就能走到头的距离,如今走了十几步,却还没达到墙边?难道是鬼打墙不成?林木胜如今就是鬼,难道鬼打墙连自己鬼都不放过吗!
惊慌之中,残存的理智提醒着他,要冷静!环境其实没有发生改变,这一切都是黑暗导致的认识错乱,至少地面是不会有问题的,它一直就在那里,在自己脚下。
坐下,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