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每个人都合适有这些想法,”彭说,“对赤来说,不如他什么也不知道,到另一个世界去,平静地度过自己的一生。”
“你是在逃避!”猴子盯着彭的眼睛,仿佛彭的眼睛深处私藏了什么东西,他要逼彭把那东西交出来。
“你为什么不敢把那些事都说出来,让赤自己来判断,来选择该去报仇,杀掉那些坏人,即使吃很多苦,经历数不清的磨难,也活得轰轰烈烈,丰富多彩,还是苟且偷生,混到兽群里,既做不成人,也做不成兽,只能当一辈子的行尸走肉!”
赤睁大眼睛看着猴子,这些话他虽然并不十分理解,但也许是猴子铿锵的语气,也许是话语的内容本身让他还是受到一些震撼。
彭沉默了,他似乎也在思考猴子的这番话。
赤和彭的反应让猴子暗暗高兴,他决定乘热度还在,再加一把火。
“赤的一生是他自己的,你没资格替他决定怎么过一生,你这样隐瞒过去,替他作主,把他与人类的大陆隔离,只是为了掩盖你的阴暗心理。”
虽然彭知道猴子故意在用“阴暗心理”这种过分的话语来刺他,贬损他,就是叫他不舒服,但还是不满地皱了皱眉。
“你不敢细说过去,是因为整个事情是你引起的,你把事情搞砸了,真正害死他父母的人就是你。所以你一直隐瞒,还用一套所谓为了他的安全为了他平静过一生的虚辞鬼话把自己装扮得很负责任,面对真相吧,你都三百岁了,把什么都说出来,做一个真正的男人!”
猴子说得热烈激昂,暗暗地感到得意,简直想为自己喝个彩,鼓个掌。
彭又沉默了。
彭经历世事近三百年,见过各种各样的人,听过各种各样的话,猴子的这番激将法并不能败坏他的心情,扭曲他的理智。他愿意思考猴子的话语本身所含有的情理,辨析其中的对错得失。其实,有关过去的事,是否该对赤和盘托出,该透露多少,该如何取舍,十几年来,他一直在权衡,只是他也始终难定究竟。他也曾为此卜卦推算,同样扑朔迷离,找不到明确的结果。他是楚国甚至整个天下最高明的术士,但并非每事都能算对,都能求解答惑。他成功次数虽多,失误的例子也不少,干将莫邪之事就是他最大的错,最痛的悔。他一生钻研术法,钻研越深,越感到术法之难,常在心中感叹,三百年的寿命太短,他还希望天再给他一千年。
彭还在沉默。
“爷爷爷,我想听你说。”
赤轻轻地说了一句,望着彭。
向不死岛驶来的那艘楼船形状又清晰了一些,翘起的船首显得更加高大。阳光下,偶然闪过束束亮光,那一定是从甲板上排成阵列的楚国军士手中大戟折射出来的。
“已经没有时间了。”彭作出了决定,“去沃土岛。”
“喂,再考虑考虑。”猴子依然不死心。
“赤,你去沙滩边接小沙,”彭吩咐赤,又转头对猴子说:“你跟我去准备食物。”
赤朝沙滩走去,又取出怀中的贝壳,吹了几声。
猴子跟着彭走向大桃树,一边走一边向彭喊道:“喂,我们来公平地赌一次,你告诉赤他父母的事,然后由他决定是去那个什么沃土岛,还是回大陆为他父母报仇。我和你都愿赌服输,怎么样?”
彭对他的话不予理睬,随手掰下一块桃树的树皮,树皮上长着几朵蘑菇,一朵灰色,其他都是白色。
彭说:“你们带上这块树皮,每天吃树皮上的蘑菇,这就是你们路上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