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谭百潼所料,唐贵人开始腹痛,这一闹便是十来天,久太医每天来把脉都查不出所以然。
皇上心疼唐贵人,基本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陪伴她,为此还整治了一番后宫的酸言酸语。
“小主,皇上身边的路公公来了。”岁晚惴惴不安,虽说她和归雁每日都检查晓月阁,但是得知这一天来还是忍不住腿发软。
谭百潼“嗯”了一声,今日,她梳了菡萏芙蓉鬓的样式,配上鎏金蝴蝶簪,轻轻晃一晃就像活的蝴蝶,搭上古纹双蝶千水裙,走起路来婀娜多姿,似蝴蝶流水的灵动。
“路公公久等了。”谭百潼走出内屋,笑得温和且无良。
路公公歉意一笑:“小主,皇上请您去长乐宫丹霞阁一趟。”
“唐贵人的病还没好吗?”
“这个……”
“你若觉得为难,不说无事,本小主随口一问。”谭百潼抿嘴轻笑。
长乐宫,丹霞阁。
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谭百潼刚进来,就觉屋里气氛压抑,不过她丝毫不受影响,平静地行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
“是。”
“唐贵人这是怎么了?病了许多天不见好?”谭百潼明知故问。
久太医老老实实地回答:“回小主的话,唐贵人误食他物,不慎中毒。”
谭百潼睁大眼睛,惊恐万分:“谁敢这样胆大包天?在皇宫里下毒?”
“回小主,也不是下毒,是食物相生相克,才导致唐贵人腹痛不止。”
聊了一会儿,谭百潼弄清楚缘由,心底对唐贵人一阵厌恶。
原是久太医见药膳不见效,询问了唐贵人最近的膳食情况,才发现唐贵人一直在吃鱼丸子,若是鲫鱼做的不打紧,可偏偏是鲤鱼肉做的。
御膳房是千防万防,可是唐贵人硬要吃鱼丸子,然后太医检查鱼丸子根本不是鲫鱼做的,而是鲤鱼。
于是倒霉的御膳房总管硬着头皮被叫来,说:“奴才冤枉啊!做鱼丸的两个太监都是分开一张桌子的,平常给小主贵人们的鱼丸子都是分开放的。”
说来说去,御膳房总管说不出所以然。
皇上烦心,质问唐贵人的宫女发现有什么异常?
唐贵人的宫女说:“回皇上的话,奴婢看到过晓月阁的人一直在这边徘徊,像是打听什么。莫不是……”
话还没有说话,就被唐贵人打断了,她苍白着脸:“皇上,谭才人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何况臣妾与她无冤无仇。”
皇上揉揉眉头。
于是传话谭百潼,才有了这一幕。
“皇上……”谭百潼正要辩解,又听到路公公带人进来。
路公公拿出一个檀木盒子,打开说:“在晓月阁,奴才找到了这种东西。”
谭百潼微笑,她慢里斯条地跪下,声音平稳,看不出任何慌张。
唐清允傻傻的。
就连她姐姐唐云意也是傻,只不过这种傻令人厌恶。
不带脑子,胡乱栽赃。
“皇上,这是普通的面粉,不行的话,太医也可以瞧一瞧,检查便知结果。”
得到皇上的首肯,久太医用手捏了一点,放在鼻下闻了闻,又伸手沾了一点尝了尝。
“回禀皇上,的确是普通的面粉,用鱼肉熬成的粉总会带鱼腥味。”
唐贵人忍不住开口:“既然如此,为何有人说在宫外一直看到谭才人你的宫女与杂役交集?”
岁晚这个时候替主子发言:“回皇上,回贵人,我家小主之前生病时,只有唐贵人您去看望,因此小主挂心。于是派了奴婢来,但是奴婢愚笨,理解错了意思,不想被唐贵人误会了。”
谭百潼坚定的注视唐贵人:“岁晚年幼,不伶俐,臣妾得知此事都笑话了岁晚许久,皇上可以传丹霞阁的杂役进来问一问,还臣妾一个清白。”
杂役都是一些犯了错或者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见了贵人,哪里敢撒谎,直接一五一十说了。
岁晚只是每日问了一句唐贵人的病有没有好转,就没别的话。
这本来也可疑,偏偏岁晚之前说过自家主子生病,只有唐贵人看望,于主子而言,礼轻情意重,所以对唐贵人忧心。
“谭才人若是觉得岁晚不好用,可以跟内务府知会一声。”皇上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注定了唐贵人无功而返。
谭百潼伸手,仍由皇上扶着自己起身,羞涩地回答:“岁晚虽然粗笨,但是做事认真也忠心,臣妾不嫌弃她。”
皇上细细打量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朕竟不知爱妃今日打扮甚是夺目。”
“皇上……”她娇羞地跺跺脚,暗地里给了唐贵人一个挑衅的眼神。
看着唐贵人气急败坏的样子,心中痛快。
就这样,还想为唐清允查出真相报仇么?
皇上抚摸她的脸颊,转头也没冷落旧人,又说了几句关心唐贵人的话,便头也不回地踏出房门。
“唐云意,你真傻,真可怜。”屋里没有其他人,只有她和岁晚,以及唐贵人的贴身宫女。所以谭百潼直接开口嘲讽,“这么大张旗鼓的操作,结果是不带脑子的栽赃陷害,如同幼子追追打打。”
唐贵人冷笑:“是吗?聪明的人从不嘚瑟,本小主不过就是输了一回,你且等着,来日方长。”这话最后几个字尤为咬牙切齿。
谭百潼不在乎这点威胁,匆匆行礼告退。
本以为事情该差不多告于段落,当晚,唐贵人又闹了起来,甚至还腹部出血。
晚膳有大量的鲤鱼粉。
皇上大怒,除了文贵人没搜过宫,每个妃嫔都搜了一遍,最后在祝更衣房间里搜到了一坛鲤鱼粉。
祝更衣直接是衣冠不整地跪在地上,可见她现在是连像样的衣裳都没得。
宫里闹得这样大,所有妃嫔都来了,谭百潼站在人群里,冷漠地注视着唐贵人。
唐贵人死死地盯着她。
送你一份礼。
谭百潼很想大笑,她本就不是善人,这才叫宫斗。
祝更衣无依无靠,一张嘴说不出什么,罪名扣下来,她九死一生。
皇上下令,对祝更衣使用舌刑,打入冷宫。
待皇上走后,其他妃嫔也都散了。
谭百潼看着唐贵人说:“贵人精通药理,近日病得糊涂了,分不清这是鲫鱼还是鲤鱼了。”
唐贵人一脸不解,她说自己对药理一窍不通,否则怎么会因此被人算计。
“你就不怕自己生不出孩子么?”谭才人对她喃喃耳语,满意地看着她扭曲而恐惧的脸。
精彩!
实在是……太精彩了!
夜晚入睡时,谭百潼还在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浑身颤抖。幸好岁晚不在,否则会怀疑主子疯了。
镇远侯府出来的庶女不是死就是疯。
娘亲,是她们先动的手,所以她们活该。
梦里的娘亲抱着她,唱着不知名的小调……
她露出恬静温暖的笑容,做了一个美梦。
天气越来越热,妃嫔们无精打采,待在自己的宫里足不出户,因而宫中太平无事,少了许多麻烦。谭百潼也是如此,岁晚劝她到处走走,消消食,总是被无情拒绝。
今日,谭百潼难得来兴致,给自己打扮,眉间点了红印,取了银两让岁晚去御膳房做一碗长寿面。
“小主,今日是您生辰?”岁晚略带兴奋。
“算是吧,”谭百潼戴上一对琉璃耳环,神色不见半点喜悦。
这个时候,归雁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锦盒,弯腰低头:“小主,季答应给您送东西来了。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将东西交给奴才就走了。”
季答应?
谭才人疑惑,为何突然给她送东西?
“拿过来,本小主看看。”
归雁将盖子打开,双手捧到谭才人面前。
是一把箫,有些破旧。
她手微微颤抖,触手生凉,上面还有一些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