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纪大了,这样连续二十来天的长途行军就有些受不了,浑身的疼。
想当年自己也是猛将,和李匡威追着李克用打,把这个沙陀独眼龙逼得逃窜到了鞑靼部落才捡回一条命。
现在是真的老了。
他的军队是出幽州经平州(今河北卢龙)一路沿着海边向北的。
因为西面是山区。虽然都是不高的小山,但是连绵不绝看不到头。
只有海边是平原地形。
他也是老将了,战场经验丰富。
山里的道路崎岖,对于自己这样带着大量辎重的军队来说,行军比较困难。
而且,山路容易埋伏,对于自己这样绝对优势的兵力来说,平原更加有利,完全可以碾压,不给对方取巧的机会。
最关键的,在他心目中,南方军队都是以步兵为主的,而自己带了足足四千骑兵,只有这样的平原地形才适合自己骑兵的展开。
这是他致命的失误。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当初朱珍为了架空李唐宾,硬是把手上的骑兵给支去楚州了。
所以瑞州兵从一开始就没有缺过骑兵。倒是步兵一直没有找到感觉。
这地形,是适合骑兵,不过瑞州的骑兵比他多得多。
从昨天开始,陆续有斥候汇报,有和瑞州的踏白接战,双方互有伤亡,不过都是个位数,并不严重。
赫连铎也没有特别在意,这都是战争常态。
瑞州军再少人,一两百踏白还是有的。
已经进入了距离瑞州不到200里路的距离,如果对方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才奇怪。
而且自己走的这条路线,虽然左手(西面)就是山脉,但是右手(东边)是宽度达10多里的直接连到大海的平原。
就这个地形,你没有20万兵马,怎么封锁?
说难听点,就算打不过,我还怕跑不掉吗?
就这想法,王彦庭听到都要竖大拇指。
未谋胜先谋败,果然是老兵油子。
卢龙军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前进着。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距离他们几百米的西侧山上,6000双眼睛隐蔽在密林里,看着他们从眼前通过。
平南军!
指挥使周思校的嘴里叼着一根刚刚冒出来的小草叶子,手里的刀把已经攥出了手汗。
“将军,咱们为什么占着这个地方?”手下一个校尉,看着远去的卢龙军,不解的问。
“废话,你占着人家退路也要挡得住才行啊。”周思校很不爽地手指着山下那看不到边的田野,那是能围堵得住的吗?
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
当初王彦庭带着他们来布置任务,就说南北的事不用他们管。
他们就是堵住两座山脉间一个谷口,宽度300来米。
说实话,这就很玄幻,连周思校都搞不懂。
敌人是从南边往北面来,撤退也是从北边往南面去,然后自己的人马去堵一个往西的路口。
这是什么操作?
但是王彦庭说的斩钉截铁,只要堵住往西的口子,就算平南军头功。
敌人从南边跑了,和他们没有关系。
硬着头皮接下任务的周思校自己都一肚子问题,自然懒得理手下的疑问。
“好了,下山列阵。”他招呼着。
敌人已经一路北上了,那他们就准备在谷口列阵了。
6000人,整整齐齐地排成了8行,横堵在谷口。
周思校手摁着横刀刀把,在前面看着这些弟兄。
“弟兄们,我们平南军在瑞州难得有机会出战,甚至百姓都在背后说我们是后娘养的,你们都知道吧?”
他目光灼灼,扫视着眼前的士卒的眼睛。
大部分人低下了头。
“我们基本上都是跟着归传道在楚州战败归降的,所以大家都觉得我们贪生怕死。”
“那我告诉大家,是的,我就是贪生怕死。为什么呢?因为我们老周家就剩我一根独苗了,我不敢死,我怕到了那边没脸见列祖列宗啊。”
“可这天下到处都在打仗,哪里有地方让你安安心心传宗接代?我能怎么办?混日子呗。”
“但是,这一年半以来你们也看到了,现在瑞州这帮官是怎么对百姓的。今天我想说,我想成家了,我想在瑞州给我阿耶阿娘留个后。”
“不过大家也想得到,就凭我们平南军在瑞州的地位,别说讨不到娘子,就算有妻儿,他们也是一辈子抬不起头的。因为他们的阿耶、郎君是平南军。”
周思校的眼睛红了,看着队伍里更多人羞愧难当的表情。
“所以,这一仗就是我们的翻身仗,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我不知道王将军为什么要我们守这个谷口,但是只要我们在,就不能放过一兵一卒。”
“这一把,我赌了!要么就去地下着列祖列宗请罪,要么一仗打出威风,扬眉吐气。我要在瑞州安家、成亲,生孩子。还要让我的孩子和别的孩子一样,该有的他都有。”
“我豁出去了,拼了,你们呢?”
周思校的声音回荡在山谷。
“拼了...”“我也干...”
“老子豁出去了...”
突然,更多的声音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