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峻既忌恨刘超,又敬重刘超,时常有所馈赠,刘超都不接受。左光禄大夫陆晔,被苏峻逼迫,让他守卫行台,苏峻的党羽匡术守卫台城。尚书左丞孔坦,投奔陶侃,陶侃让他担任长史,一同商议。孔坦说:“必须联合东边的军队,两面夹攻,才可以消灭贼寇。”陶侃也称赞这是好计策,只是担心道路阻塞,不能相通。事情凑巧,那司徒王导,已经派遣秘密使者到达三吴,假称是太后的诏谕,勉励东边的军队起义,入京救援天子。于是会稽内史王舒,让庾冰担任奋威将军,率领一万人,向西渡过浙江。吴兴太守虞潭,吴国内史蔡谟,前义兴太守顾众等,都闻风响应,招募士兵讨伐贼寇。虞潭的母亲孙氏,是吴孙权的族孙女,早年守寡,教子有方,到这时又全部派出家中僮仆,跟随虞潭助战,并且卖掉环佩衣服首饰,充当军资,又召来虞潭告诫说:“你应当把孝顺转为忠诚,舍生取义,不要因为我年老而牵累。”真是一位贤母。虞潭更加奋勉,整顿军队将要出发。孙氏又听说会稽内史王舒,派遣儿子王允之担任督护,于是再次对虞潭说:“王府君派遣儿子出征,你为什么不效仿,反而落在别人后面?”虞潭于是让儿子虞楚担任督护,让他作为前锋,前往会合王允之。王允之与庾冰,一同到达吴国,庾冰曾经担任吴国内史,见前回。蔡谟认为庾冰应当回到旧任,就离职让给庾冰,彼此同心协力,相继向西进发。途中与苏峻的将领管商、张健等人相遇,两下交锋,互有伤亡,急切不能抵达京城。东边正在争战没有决出胜负,西边也是战舰接连不断,陶侃、温峤,进军到茄子浦。温峤因为部兵熟悉水战,不善于陆战,于是下令军中,如果有擅自登岸的,立即处以死刑。
恰好苏峻送一万斛米,给祖约运送,祖约派遣司马桓抚率兵接应,被温峤的前锋将领毛宝得知,就想要上岸劫粮。部将以军令为由劝阻,毛宝毅然说道:“兵法上说,将领在外,君主的命令有所不受。现在贼寇的粮食在路上,难道可以放纵让它过去,仍然不登岸截击吗?”于是来不及禀告温峤,就指挥士兵上岸,鼓足勇气径直向前,击退桓抚以及运粮的人等,把粮米一并夺来,才向温峤那里请罪。温峤大喜说:“您能够随机应变权衡利弊,立功不小,有什么罪可说?”于是推荐毛宝担任庐江太守。陶侃也上表请求让王舒监管浙东军事,虞潭监管浙西军事,郗鉴都督扬州八郡军事,节制王舒、虞潭等军。郗鉴率领军队渡过长江,与陶侃等人会合,雍州刺史魏该,也率兵到陶侃那里,陶侃于是指挥水军,直指石头城,屯驻在查浦,温峤的军队另外屯驻在沙门浦。苏峻听说西边的军队大规模到来,自己登上烽火楼,望见长江一带,舟船如林,不禁脸色大变说:“我原本防备温峤,能得众人之心,现在果然成真了。”说完,下楼派兵,分路扼守。庾亮派督护王彰,率兵进击,被苏峻的党羽张曜打败,于是派司马殷融,送符节向陶侃谢罪。陶侃回答说:“古人三次失败,您还只有两次,当今事势急迫,不应该自己扰乱,导致惑乱军心。”于是遣回殷融,劝他安静防守。陶侃部下都想要决战,陶侃对他们说:“贼众还很强大,不可与之争锋,不如宽待些时日,用计破贼,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从此按兵等待变化,不曾进攻。
苏峻再次派遣部将韩晃,去攻打宣城,宣城内史桓彝,前次出兵征讨没有成功,反而失败返回。见前回。长史裨惠,又劝桓彝和苏峻通好,暂且周旋,希望能缓解兵祸。桓彝愤怒地说:“我受国家厚恩,义在拼死,怎能忍耻与逆臣通好?事情如果不成功,也是命数使然,即使死了也没有遗憾。”于是派遣偏将俞纵,去戍守兰石。俞纵在戍守不久,来不及修缮防御工事,听说韩晃突然到来,只得率兵出战。韩晃是百战悍将,部众又都精锐,眼看俞纵不是对手,俞纵虽然拼死奋斗,无奈部卒力量薄弱,一再前进一再退却。左右劝俞纵退兵,俞纵叹息说:“我受桓侯厚恩,理应以死相报,我不辜负桓侯,就像桓侯不辜负国家。今天是我绝命的时候了。”说着,策马突入敌阵,最终战死。韩晃乘胜进逼宣城,桓彝困守多日,势孤力屈,最终沦陷,被韩晃杀害。不埋没两位忠臣。
先前桓彝和郭璞是朋友,曾经让郭璞占卜吉凶,占卜完成卦象后,郭璞就用手搅乱,桓彝惊讶地问为什么?郭璞惆怅地说:“卦象和我的一样。大丈夫遇到这样的情况,一定没有好结果,怎么办怎么办?”不久郭璞对桓彝说:“我和您情谊多年,如果您来拜访我,尽可以进入室内,但千万不要去厕所。倘若误犯,一定会导致客主都有灾祸。”桓彝记在心中,不敢犯忌。一天喝醉了,竟然闯入郭璞家,找不到郭璞,就去了厕所。家人急忙阻拦,已经来不及了。他看见郭璞对着厕所站立,裸身散发,衔着刀祭奠,禁不住狂笑起来。倒是好笑。郭璞听到声音回头,看到是桓彝,不禁大惊,扔掉刀对他说:“我之前嘱咐您不要来厕所,您竟然失约,不但祸及我,您也难免。天数难逃,无法禳解了。”桓彝似信非信,还怀疑郭璞是在捣鬼,大笑而去。谁料后来果然如郭璞所言,两人都不得善终。命啊!
话不多说,且说陶侃、温峤,屯兵在江上,从夏天到秋天,已经好几个月。温峤原本主张急进,屡次出战,也都失利。陶侃决意坐守,并未与苏峻的党羽交锋。恰好因为温峤的军队战败返回,苏峻的士兵还在江岸耀武扬威,打算逼迫陶侃的军队,陶侃的军队大多露出惧怕的神色。监军李根,向陶侃请求,打算修筑白石垒,来遮蔽舟车。陶侃依照李根的建议,立即调兵连夜赶筑,到天亮就建成了。忽然听到苏峻军队内有号炮声,各位将领互相惊愕,都认为是苏峻来攻打堡垒,只有长史孔坦反驳说:“苏峻如果攻打堡垒,一定等到东北风起,现在天气清静,一定不敢来,可以不必忧虑。”各位将领问为什么鸣炮?孔坦又说:“我料想他一定派兵向东出击,堵截东来的各军。”各位将领还不肯相信,等到侦察的骑兵来报告,果然是苏峻出兵向东,击败了王舒、虞潭等军。孔坦又献议说:“苏峻的军队既然打败了东边的军队,一定来攻打白石垒了,必须赶快派遣重兵镇守。还有一个忧虑,东边的军队败退,京口随时有危险,应该赶快让郗公回去镇守,还可以无忧。”陶侃于是让庾亮率领精兵二千,去守卫白石垒,又让郗鉴和后将军郭默,一同戍守京口,建立大业、曲阿、謏亭三个堡垒,分散苏峻的兵力。苏峻果然率领步骑兵一万多人,攻打白石垒,幸好由庾亮严守,没有可乘之机,才退去。忽然听说祖涣、桓抚等人袭击湓口,陶侃料想是祖约响应苏峻,双方同时行动,于是打算派遣雍州刺史魏该,率兵去抵御。就有军吏进来报告:“魏刺史病故了。”陶侃惊疑道:“魏刺史病亡,只好由我自己去了。”于是去会见温峤,打算留下温峤暂时统领各军,自己率领偏师,去援救湓口。难道有离开的意思吗?温峤还没有回答,旁边有一位将领应声说道:“义军依靠您作为主帅,您怎么能轻易出行?这种小贼,只配末将等人去剿灭呢。”陶侃看到是毛宝发言,就问毛宝愿意去吗?毛宝回答说愿意去,奉命立即出发。途中接到谯国的警报,原来是祖涣、桓抚,经过谯国,竟然将谯城围住,毛宝兼程赶去救援,刚到城下,就被祖涣、桓抚等人一阵冲击,并让弓弩手轮番射箭,射死毛宝前队很多人。毛宝向前奋力作战,也被流箭射中,箭穿过大腿射进马鞍。毛宝让人踩住马鞍拔箭,流血满靴,他却毫不呼痛,收军暂时退却。等到箭声中断,又转身杀上,冲了过去。桓抚料想不能抵挡,拨马先逃。祖涣独自难以支撑,自然也跟着逃走,谯城因此得以解围。内史桓宣,得以出城迎接毛宝,毛宝见他憔悴得很,不能再担当要冲,就让他向东去温峤的军营,自己率军进攻东关,攻破合肥的戍垒。恰好接到温峤军营来的使者,召令他东归,于是领兵退回。祖约听说毛宝已经退去,又想要派兵进击,不料原尚书令陈光,召集徒党,潜入攻击祖约,好不容易把祖约擒住,等到仔细审视,竟然是一个假祖约,相貌相似,实际上是两个人,姓名叫做阎秃,是祖约帐下的从吏,祖约已经从后墙逃走,无法追获了。想必还有几个月可活。陈光斩杀了阎秃,担心祖约召集兵马来攻,不能抵挡,就向北投奔后赵,请石勒袭击攻取寿春。石勒于是让石聪、石堪,率兵渡过淮河,直接抵达寿春城下。又由陈光寄发密书,诱动祖约的将领,让他们作为内应。内外勾结,顿时将祖约赶走。祖约逃奔到历阳,石聪等人掳得寿春人民二万多户,渡过淮河向北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