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耳买了匹马,马儿驮着他走过官道,踏过浅滩,一人一马赶了很久的路。
总算来到了地图上标示的东凹山。
地图显示最近的路就是穿过这片山头,就到了翟国的地界。
山头有些陡峭,山中只有樵夫走出的小路,马儿表示无能为力。
重耳无奈,只好再以低价卖了马,又买了一麻袋的粗粮饼和一壶水。
好在寒冬就快过去,天气渐渐回暖,他那只好好处理过的右手也好了很多,伤口逐渐在愈合,可以简单的用一点点力。
重耳机智地开始用右手吃东西,好给左手一点修复的时机。
可进入东凹山之后,形势并不乐观。
本以为是艰难路途中的最后一站,可没想到这才是艰险的开始。
他对深山极不熟悉,茂密的树林遮挡住了天光,总是让重耳找不到方向,他只好靠着感觉顺着小路一直往前走,走了两天之后,他彻底迷路了。
山中的气温比外面更低,他独自一人也带不了多的行李,想要御寒只能是生火,可是丛林之中生火更加危险,稍不注意没有控制住烧了山,他根本就无处可逃。
所以他只好先找到溪流,在水源旁边伐出一个安全区,再是捡柴生火。
忙完这一切,重耳发现左手已经疼得没有知觉了。
本来最开始就没好好给左手处理伤口,这些天又一直用它拉缰,吃饭,取物。
都快要废掉了。
重耳忍着疼,他将自己粗略裹在手上的烂布一层层揭开,布已经被血腌成了深褐色,揭到后面,重耳闻到了一股腐肉味。
没忍住,重耳被自己烂手掌给恶心得吐了一地。
天天吃饼顿顿吃饼,早就吃不下去了,好不容易为了活命干嚼咽下去的饼子就这样又吐了出来。
瘫坐在树叶垫的泥地上,重耳靠着身后的大石头,身旁是自己的呕吐物,揭开布的手掌已经烂得不成样子。
又冷,又饿,又困,又累,又疼,又不敢放心休息。
面前是簇簇跳动的火光,火光中,重耳似乎看见母妃要来接他走了。
好委屈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母亲早早离开,他自幼远离父亲去翟国求师,回国后却发现早已换了模样。
从前他是万人夸赞的天选之子,生有异象,身负异能,可这一切都在回国后化为泡影。
父王的爱变得那样快,他爱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把全天下都送给那人,而当他不爱了以后,他连看一眼都觉得多余。
本以为离开了王城,留在蒲城就可以好好过完剩下的一生,可是父王为了他新爱上的人,恨不得把自己亲儿子大卸八块以博他的爱妃欢心。
这样的父与子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重耳带着浓重的怨念,还是不敌早已困倦的身体,他放在腿上的烂手掌慢慢滑落到地上,整个人就那样坐在火堆前,沉沉昏睡了过去。
他梦到了母妃。
母妃是重耳见过的最温柔和煦的女子,按理来说五岁前的记忆早就随着年纪增长变得模糊,可重耳总记得那个充满安全感的香软怀抱。
从前狐粟总喜欢将重耳抱在膝上,跟他讲好多好多关于她们狐氏一族的故事。
她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可能是因为在梦境里,她整个人都散发着淡淡的光辉,母亲见到了狼狈不堪的孩子,满眼都是心疼,“阿乖,你怎么啦?来母妃这里。”
重耳听到母亲的呼唤,心里压抑着的满腔委屈便喷涌而出,他甩着泪奔到母妃身边,跪在母妃面前抱着她的腿,痛哭出声。“我好想您啊母妃……”
狐粟蹲下身也跪坐着,她将这个已经比她高大的孩子抱在怀里,柔声哄道:“阿乖,要是累了的话歇歇没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