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脱下了身上的巫女服,巫女服下是他显得有些宽大的骨架。他用手擦掉了脸上的淡妆,接着,他收回了那妩媚众生的笑容。他不苟一笑地看着那面镜子。
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显露出他真正的样子——他是一个男孩子,只是有稍许的清秀。当他不笑的时候,有某种凶狠爬上他的眼角。
“连你也要离开我吗,川。”他自言自语地说,“哥哥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现在连你也要离开我吗?”
“你知道吗,川?其实我小时候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一个哥哥陪着我。我和哥哥在很小的时候就生活在这里,在山上的这座小镇。我们知道我们是被收养的,我们的养父对我们不好,只有每年那个男人来给他一年的抚养费的时候才会对我们有一点笑容。我们小时候经常以为这座小镇就是世界的全部,其实直到今天我还是这么以为的,你跟我说‘东京’,我其实听不懂,我不知道哪里是东京,山上的东面难道不是东京吗?好像不是,东京好像是一个非常非常大的地方,有一百个山上那么大。我还听那些来山上的游客说过神宫,说过秋叶原,说过天空树,但是这些我都听不懂,我其实很害怕,我知道世界不止山上的这么点,可是我的世界只有这么点。”
路明非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继续说道:“在我小的时候,哥哥和我吃不饱饭,就去神社里偷游客的贡品。那个时候我们偷偷躲在神社的杂间,还因为晚上吃到了好吃的东西而开心。”
他继续木偶一样地说着:“但是,有一次我们被神社的宫司发现了,哥哥就说是他一个人偷了贡品,最后他被宫司吊挂在树上惩罚。我想救他,可是我没有办法。”
“后来,他靠自己挣脱了绳子,他的手指变成了小刀,小刀很轻易地就割掉了绳子。我那时候还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我的哥哥好厉害,他一个人从那个宫司的魔爪里逃出来了。但是,那天晚上,那个男人来了,那不是他一年过来固定给我们培养费的日子,但是他来了。他不仅来了,还带走了哥哥,从那一天起,这座山上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好像被遗忘了。”
“其实我假扮成巫女是为了向神明许愿。”路明非抬了抬头,好像那里有他的神明,“我在每年的大典上都会跟神明祷告,祈求他可以把我带走,或者把我的哥哥带回来。可是,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愿望从来没有实现过。它不仅没有实现我的愿望,它甚至……还要带走你。你也要像哥哥一样离开我,你也要像哥哥一样,永远,永远,不再回来。”
说到最后,路明非的表情已经变得有些癫狂,血红色漫上了他的眼睛。在镜子之中,他的手长出了锋利的獠牙,他的牙齿像是尖锐的刺刀。
他来到了鹿奈川的身边,他的利爪抚摸着鹿奈川雪白的肤体,他说:“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好吗,川?”
“我不会再允许,任何人,离开我身边。”
“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