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醒来一两次,她全身还是动不得,却没见师兄,只有清风老人双手忙活着在她身侧不知做些什么,见她睁眼,对她和蔼一笑,她又昏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是一片黑夜,死寂,连清风老人也看不到了,独她一人,凉风吹进窗格,发出悲切的低泣,窗外黑暗中似有诡异的绿焰跳动,她一瞬间感到好害怕,沉重的大石压于胸口,让她难以喘气。
终于,她再次醒来时,能动了。
她下了床,却发现身上伤好了大半,手脚却还有些僵硬,脚一软,扶不稳,直接下巴着地,磕出血来。
忍着不适和疼痛,缓慢、艰难地独自爬回榻上,她依稀记起了,她被倾泻下的万丈高的魔泽压得骨折,全赖清风老人一双好手给治回来了,就是其间她都在昏迷,不知道用了多久。
她孤身一人下了清风山,流转于清鸢城,正疑惑师兄和清风老人都去了哪里,为何独留她一人在山上。
街道上有人交谈,一道噩耗撞入她的耳中:“青岚宗全宗被屠了,那惨象,和三月前的梨花堂一模一样。”
她似五雷轰顶,身形不稳,又是狠狠摔了一跤。
眼泪纵横在她稚气未脱的脸上,她又急又怕,狂奔起来,竭尽全力,不管不顾,撞倒了街上一应摊物,留下身后一片怨骂声。
她施展轻功掠上房梁,飞檐走壁,回到清风山脚下,这里饲养着疾行灵兽,她一把拽过一只黑鬃天马来,骑上之时,那天马瞬间化作一道风,踏着空中的仙泽,向着络桦城青岚山疾驰而去。
越加接近青岚山,她心跳得越快。
她希望她听到的完全是假的,这也必然会是假的,一定是那些人错将梨花堂当青岚宗,为了引人注意,以讹传讹,胡编乱造。
青岚宗这么强,这是天底下最不可能发生的事。
她一路这样安慰自己,却没有半分效用,额头上浸出了一颗颗豆大的冷汗。
她还在清风山上,为何师兄会走?
如果这尚且能用师兄诸事缠身可以说通,那为何千百年不出山的清风老人也会突然离山?
心中的声音逐渐由安慰变成祈求。
希望宗门不要出事。
希望师父不要出事。
希望一切照旧,希望等她抵达山脚下,那些守门弟子还像往常一样嘲笑打趣她一番,说她武功不好,不懂事,什么都行。
希望她上到山上,还能看到师父的笑颜,即使不笑,因着她私自行动擅闯魔宫痛骂她一番也好。
她想去到师父平日修行的那间屋子,那是一间静谧而安详的宝阁,她见第一眼便爱上了,最喜到那里去。
记忆当中,堂屋格调高雅,是镂空木格的,宽敞明亮。
矮栏杆外一棵高大、四季盛开的梅花树,夜晚时,一轮明月照的房间透亮。
矮柜上放着五件瓶罐,那瓶罐看起来都平平无奇,却是师父最爱的宝贝。
桌案上并无一件物品,泛着浅浅的月辉。
墙边有一个高大的置物架,物品却放的稀疏,竹简散漫地堆叠在置物隔中。
而架子最上头,她最记得,是师父不让她碰的,一个带锁的匣子,和一个晶蓝得透明的麋鹿面具。
师父从不对她怒眼,但她一旦碰了碰,他便会立刻勃然大怒。
不过这又何妨,人人都有秘密。
她只希望一回去,师父端坐在案后,或提笔写书,或执册静阅,见她来了,抬头望着她笑一笑。
就是不要……
一切希望都哽在了喉头。
青岚山挂上了大片的血红,如一片褴褛的破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