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被撞破,冷风飕飕灌进屋里。
“沉霜雪,你真是蛇蝎毒妇。”一旁,一道阴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一听是道年轻的男声,还好光线昏暗,水中又加了花瓣一类漂浮物,看不到水中之景,沉霜雪将身子微微往下沉了沉,对方的刀也跟着往下沉了沉。
“这位公子何出此言?”她问。
“我何出此言?你为什么劫镖?你可知春延城灾情有多严重?溺死、饿死多少百姓?没了这些银两和物资,又会有多少性命消失?”他怒答。
“公子此言倒是奇特,这些东西不是早已经又上路了?”她又问。
“那是有大善人大侠客又将那些木板车夺回,还给镖客。还多亏了那善人,灾情有他出手相助,定能归于平缓。”
她注视着自己的手,抄起一碰水又浇下,不慌不忙,“公子当务之急,不是应当谢那大善人么,怎么来我这兴师问罪?”
“那善人,还未寻到。”那人又将剑刃抵到她玉颈上,她抬高了头颅,神色安然。
他又道:“不过,我却能寻到你。”
“怎么,我一没得财,二没杀人,公子却要将我杀人灭口?”她眼眸一掀,露出一分凌厉,继续问道。
“我杀你灭口,只因你心是黑的。”
突然,破开的窗口处又响起呼呼破风声,外面又跳进来了一个青年,身穿白袍,黑色氅衣。
沉霜雪心里汗,她正沐浴呢,这怎么一个未走,一个又来,这两大个男人来的时候还真不巧了。
后进来的青年看了看持刀入室之人,又看了看越发往水里钻的沉霜雪,忙用衣袖遮住双眼,出言劝道:
“哥,你先放过她。”
“是你?”她偶然看见这后来的青年眼熟,回想片刻记起来了,是在她修炼八段轻功时,在青岚山上看到的躺在屋檐顶上的少年。
“是你?”少年也认出了他,两只纯真的眼眸中含起温柔的笑意,旋即又面色严肃地躲在袖子后。
“你们认识?弟弟,你也认得她?那你剑法更快,你来杀她。”持刀人道。
江夜亭从大袖上探出头一瞬,看哥哥一把刀还横在女子脖颈上,想上前拦住拉走哥哥,却又顾忌着那边有美人沐浴,不敢过去,再三要上前,又再三止步,皱紧了眉,心急如焚道:“哎呀,哥你干什么?”
“杀魔族呢!”哥哥江夜歌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沉霜雪,刀锋又贴紧了些。
“住手!”江夜亭急喝道。
“为什么,你俩认识?”江夜歌疑惑。
一直没说话的沉霜雪开口了,低声喊出了后进来那个少年的名字,“陆珺辰。”
江夜亭听到了她出声,本想再看过来这边,又用袖子捂紧了眼睛,礼貌笑道:“嗯,沉姑娘,不过这只是我们的别名。不才真名江夜亭。这位……”
江夜歌瞪了他一眼,但江夜亭拿袖子遮着假装看不见,继续道:“这位是家兄江夜歌,江湖别名陆珺宣。我们哥俩怕在外行事有诸多不便,故而化名。”
江夜亭生得精致,一张小脸清瘦白皙,两眼纯真澄澈,身着一身干净奢贵的衣袍,透着富家公子顶级的矜贵气。
他哥就长得比他粗犷些,浓眉,高鼻,没有他这般出尘俊逸。
看相貌,弟弟更偏文人些,哥哥长相偏像武夫,理应更能打才对,大多数人见了这对兄弟就是这般想的。然而事实上,弟弟的武功,才是中洲独绝。
“陆珺宣?你就是陆珺宣?”沉霜雪偏头问道。
她让墨相逢找来曦然神女的旧好陆珺宣,原来就是这个人。
倒是生得有些英俊,侠气冲天。
“听过我名头?那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江夜歌厉声喝道。
江夜亭无奈地提醒,“哥,人家姑娘也没伸手啊!”
“你别打岔杀我威风!”江夜歌转头呵斥弟弟道。
江夜亭立在窗边,也没过来,依然是抬着袖子,道:“哥,那个曦然神女——”
江夜歌马上打断他:“嘘嘘!你小子闭嘴!”继而用嘘声喝道,“你怎能让外人知道清音山的曦然神女在我家!想被天界雷劈啊!”
江夜亭解释道:“不是,哥,她知道这件事!你现在能和曦然神女在一起,那都是这位沉姑娘的功劳啊。如果没有她闹大婚,人家神女这会儿已经成逾白仙君妻了。”
“笑话,神女明明是我自己上天界带下来的。”江夜歌意识到什么,突然激动起来,语声愤怒,“等等,你说什么?她还闹了逾白上仙的大婚,这道德吗?她真是十恶不赦,罪无可恕!”
江夜亭无语扶额,“你自己不也抢了人家娘子吗?”
江夜歌觉着此话颇有道理,点点头,“好像是哦。”
“那就是了,哥,把刀放下吧。”弟弟不忍看那边情形,好言相劝。
江夜歌两道浓眉一抬,咂嘴,没好气道,“啧,不放。这人有罪在身,岂能说放就放?”
“人家姑娘家的洗澡呢,我们在这看着,于礼不合吧?”江夜亭好声好气讲道理道。
哥哥却不同意,语声坚定,“是于礼不和,但是除魔头要紧。我们修行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除魔卫道,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哎呀,得得得,哥有什么事你待会儿再说。”江夜亭见这老木头实在是劝不动了,用袖子用力遮着眼睛摸上前,拉上哥哥的袖子就要往门边拽。
“可她是罪人,我要拿她首级,待会儿她人跑了!”毕竟弟弟武功好,江夜歌拗不过他,一边被拽着向门边挪步,一边大声喊道。
“哎呀,不管什么的,礼最大嘛!”江夜亭把他拽过来,原地转了个圈让他背过身去,然后双手推着他的后背往外走,嘴里还催促他哥道,“出去出去,走走走。”
江夜歌还要回头,弟弟忙止道:“哎呀,你等姑娘沐浴完了穿好衣服再杀她也不迟。”
两人出了门,江夜亭还好心把门带上了。
沉霜雪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两个活宝走了,又确认了他们把门关严实了,才小心踏出木桶,赶紧利索地穿好衣裳,片刻也不敢耽搁的。
“魔头,穿好衣服了没?”江夜歌在门外喊道。
只听门外江夜亭打了他一下,提醒道,“叫沉姑娘!”
“穿好了!”沉霜雪在屋内没好气地喊道。
江夜歌又一把提起刀,“那我要进去杀了她。”
江夜亭又忙劝止,“哎哎哎,哥别别别。”
哥哥的声音听上去像是怒了,“老弟,你怎么这样?”
“你想,她是罪人,杀她,那是天鉴地的事,我们,还是不掺和了。”江夜亭跟哥哥讲道理。
“不是,你不能看见漂亮女子你就护着呀,你也不看看你护的是谁,那是人吗,那是毒蛇,那是蝎子!”哥哥更急了。
“哎呀……”
江夜歌握紧刀柄,“留着她就是个祸患,难道青岚宗梨花堂这么多条人命能一笔勾销吗?今天不管你说什么,我要替天行道!”
“你难道不觉着,沉姑娘她不会做出灭掉自家宗门那种事吗?”江夜亭努力拦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