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他的据说是个江湖卖艺人,刺杀的剑术平常,但却架不住他悍勇不畏死,又用了两年来缜密计划。
马元清的侄子是个恶徒,喜欢淫人妻女,不知犯下过多少恶事,手上沾过多少鲜血。
当中流传最广的,就是他曾在京中看上过一名禁军教头的妻子。
他当街想要强夺未果,这名禁军教头也干脆借着去探访朋友的机会,带着妻子离开了京城。
只是一去不返,后来便再杳无音讯。
一名禁军教头在京城不算什么,跟妻子一起失踪就如同一颗石子落入大海,激不起半点涟漪。
只有受过他救命之恩、可以跟他性命相托的朋友在家中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他,最终确认了他们夫妇的遇害。
在这之后,他的这个朋友就散尽家财,消失在了人潮之中。
再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一个小有名气的卖艺人。
他花了两年时间,制定了一个直接粗暴又缜密的复仇计划,终于等到机会,来到了害死好友夫妻的凶手面前,一剑割了对方的喉。
这个刺杀者当然没有什么好下场,他死在乱刀之下,又被马元清挫骨扬灰。
而他好友夫妇的尸体,最终也不知被弃在了哪里。
但陈松意却很佩服他,也很羡慕他,他到底是为好友报仇了。
而因为上辈子尸骨被程家送给了马元清,跟这个恶徒结了阴亲,所以陈松意对这些记得清楚。
重回到这一世,当在山谷里见到那些马匪劫杀付家车队时,陈松意就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她回到的这个时间点,跟带着夫人离开京城,前去拜访好友的教头失踪差不多。
如果说马元清的侄子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一个武力出众的禁军教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世上,事后谁也查不出真相,那就是在群山深处,让他死在马匪的“意外”劫杀下。
他跟马元清这对叔侄,行事风格实在过于一致,她甚至不用过多推算。
这个锦囊里装着的纸条,上面所写的就是她推演出来的那位禁军教头的尸体所在。
风珉没有攻上去之前,打开了也不知其中深意。
不过等他擒住了贼首、掌控了连云寨之后再打开,自然就会去那里挖出这具尸体。
一次袭击朝廷命官可以说是意外,可是两次袭击——甚至还把朝廷命官的尸首埋在寨子里,就不是一句“意外”可以洗脱的了。
通过这一步,就可以抓住马家的把柄。
比起只是将云山县周围的匪患清除,不痛不痒地断掉他一根触手,从他的侄子下手,才能叫他元气大伤。
——
云山县周边多山地丘陵,良田不多。
连年大旱之后,又值阉党专政、宦官霸权,打着为帝王采买的名义,四处搜刮民脂民膏。
这些天使每到一处,当地要奉承他们的官员跟豪族就会压榨底下的百姓,苛捐杂税,提升佃租,搞得民不聊生。
短短十数年时间里,云山一带就多了很多没有田地的农民。
他们在云山县周边落草为寇,借着地势,这些流民在深山中建立起了很多个寨子,形成了多股匪患,几任云山县令都为此头疼。
这一次,有了两千定州守备军精锐相助,是云山县离解决匪患最近的一次。
这些陆续齐聚在云山县外的精兵被分成了四股,其中八百人跟随风珉,樊骞、袁明各领五百人,剩下两百人依旧留在云山县外,看守他们的战马,并防止山匪反扑。
太阳还未开始西沉的时候,这些精锐的军队就从三个方向散入了群山之中。
他们的动作极快,隐藏得又好,哪怕是在山间砍柴的樵夫,偶尔见到林中有晃动,也只以为是山中的动物。
跟风珉这队一起出行、在山林间给他们带路的是今日当值的那个黑瘦衙役。
他祖辈都生活在云山,以打猎为生,对这一带很是熟悉。
白天的时候,风珉看他还有些木讷。
可一回到山林里,他就变得灵活起来,带着众人走了一条极其安全隐蔽的路线。
到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消失在山林间的时候,他们也抵达了目的地。
八百多人分散开来,藏在茂密的林中,自下而上地望着山间那个灯火通明的寨子。
夜风中传来各种乐曲声、笑声,闹哄哄的。
那个名叫林黑的衙役像只在山间攀援的猿猴,轻盈地攀上去,观察了片刻,复又落回来。
他这一手也叫同行的将士另眼相看。
“公子爷。”
他回到风珉身边,压低了声音跟他说寨子里的情况。
“在这些寨子里,连云寨看起来不起眼,但却是最有钱的一个。他们抢来的女人多,又有钱财供他们挥霍,只要不出去劫掠,日日都在饮酒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