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卢承康轻轻叹息,合上小箱:“查处绸缎共十二万钱,金块一小箱。”
“表兄,拿一小箱拿给他们分了。”卢承康刚踏出门,又探过头说一句:“咱们没有辎车,赃物拉不走,不如喊左右候卫来运送到府库?”
……
夜已深,除去必要的寻街,道路已不见任何人。
空荡的天空唯有星月,光透在地上,映出老鼠的影子。
整日生活在沟壑之中的老鼠,是多么渴望得到光明的召唤,只能嗅动着鼻子寻着光亮。
他明白,交错纵横的街道里,四通八达的交通线,总会有最亮的光,狂风骤雨,电闪雷鸣都无法阻碍前进的决心,空中直下的的水柱砸得头晕眼花,他明白了,这是对他的考验,于是他拼命地咬牙坚持,终于,在神火的裹挟下,获得了圣光的超度。
“下雨了。”卢承康蹲在空旷的房间内,用木棍随意地杵着刚被他用火把烧焦的老鼠。
“为何墙壁渗水?”卢承康手中木棍随手一扔,坐在旁边的小凳上观察。
这里是长安县狱的牢房,也是传说趣闻的取景地,往常县狱早该下班,可今日在进入两批人马后,狱卒小吏们就被下达了加班命令。
狱卒要把刚到达的案犯押入牢房,趁着他们还有精力时迅速提审,小吏们则会在一旁奋笔疾书,记录着罪状。
两项工作将在今夜完成,结束时间越早,他们回家时间越早,可现在这两项工作,都因为一个人的未到而停止。
“应该是工匠偷工减料了,反正犯人也不用住的太好。”对房屋建设一窍不通的卢承康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这时,房门被打开,一小吏探头说道:“卢火长,冯将军到了。”
“又得干活喽。”卢承康走出门外:“带路吧。”
二人走在阴冷潮湿的过道里,两侧的墙壁燃着幽暗的灯火。
“卢火长,冯将军刚去东宫汇报过,他回来还领着一位官员。”
“官员?谁?”
“小人不认识,他还穿着便服,分别不出品级。”
卢承康一停,侧目看向小吏道:“武官?”
“是,年纪略小于冯将军。”
看来太子的化身来了,想到这,卢承康掏出鸡舌香含上,别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
“刷刷…”的声音回荡堂中,刀笔吏翻动着成册的文书,手中的狼毫笔从未停下,在一旁的纸上撰抄。
三步外站着两人,眼睛平视,自然地落到文书上。
“安俨,太子有何指示?”冯滨手指摩挲着令牌,说道:“太子可不常放你参与这些事。”
“情况特殊,我不得不来。”
“怎么?要接替我的位置?”冯滨将令牌递出道:“我快两天没休息了,正好现在也不算晚,回家睡觉也赶得上明日工作。”
“别多想,太子没有换掉你的意思,再多坚持坚持,争取今日将事情尽数解决。”李安俨问道:“你的人究竟几时到?”
冯滨正想询问,就听到卢承康已经到门外的消息。
得知同意进门后,卢承康便推开房门,来到冯立身前报道。
“承康,给你介绍下,这位是…”
没等冯立说完,那人直接开口道:“李安俨。”
“李将军。”卢承康行礼,对着这个太子最信任的人之一,他不敢有任何不敬,而且他和太子同娶荥阳郑氏女,据坊间传言,他和太子可能是连襟。
不过李安俨好似对行礼之事不太习惯,行礼后他稍微愣神,随后又说道:“先进行拷讯吧。”
“冯将军,劳烦您当审判官,看着在西市署逮捕的两人。”
“没问题。”
“卢火长,你直接去拷讯你在赌坊抓的那人吧。”
“这…”卢承康犹豫一下,道:“不符合拷讯规矩吧,我身为抓捕者,不应再参与拷讯,而且我…品级也不够。”
“无妨,有你和司法官就行,依照律令‘若充使推勘及无官同判者,得自别拷’,无长官自己拷打,但是一切由你指挥。”
唐人的拷讯流程先要进入司法官的“五听”,即是辞听、色听、气听、耳听、目听。
辞听是观察讯问者的语言表达,色听是观察讯问者的面部表情变化,气听是观察讯问者的呼吸,耳听是观察讯问者的听觉反应,目听是观察讯问者的眼神,视力。
司法官要从口供、人证、物证多方面进行考量,对案件作出决断。
当然,高漕心思敏捷,面对司法官的问题闭口不谈,还总是暗暗隐喻道“我上边有人,得罪了我有你好过。”
此刻,就进入到下一步,开始拷打审讯。
拷讯室里发出明亮的灯光,卢承康借着灯光,翻看着高漕的笔录。
“这不是啥也没说吗。”
“对,他嘴严得很,问的话一句不回答,还叫嚣着要让我滚出长安城。”身侧的司法官虽然品级和职务含权量略高于卢承康,但他对卢承康颇为恭敬。
卢承康合上记着笔录的册子,对门外的小吏道:“带高漕进来。”
过道响起铿锵的镣铐碰撞声,随后门被打开,两持刀官吏双手紧压着麻布袋套头的高漕进入。
头套被粗暴地拽掉,高漕被突如其来的耀眼灯光照晕了眼,想本能的抬手阻挡,却被一旁的小吏呵斥。
“吊起来。”
收到卢承康命令,小吏拖拽着高漕来到铁架前,扛起他的双手,用麻绳绑在了铁杆,后又拿来铁链,用铜锁锁在杆子。
直到这时,高漕才看清楚眼前的人。
“放下我!一切还有的谈。”高漕有些害怕了,这次拷讯要来真的了。
卢承康没回答,一切按照审讯流程提问:“犯事者何人?”
“高漕。”
“你知道犯何事吗?”
高漕不清楚他问的哪一事,试探地回答道:“博戏,赌财物?”
卢承康执笔边写边问道:“还有呢?”
不是这事?高漕又回道:“行贿?”
“麻烦一次性说完整。”
高漕冷汗直流,该不会是那事吧?他突然后悔,早知道应该听信对方的话,和妻子一块出城。
“其余我一概不知啊,都是冤枉,是政敌加害于我。”高漕如今只能死咬冤枉,坚决不能说出西市的事,那罪名实在太大了。
“你一个小吏,还有政敌?”
“不太配合我的工作啊。”卢承康放下笔,和司法官说道:“长安县狱可有什么新玩意,给高漕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