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土开疆,所向披靡!”
众人齐声高呼,震得厅堂的大梁一阵微颤。
大家仰脖一饮而尽,好不快意。
酒早已喝过了不知几巡,完颜元帅此刻感到头脑有些微沉,要说这送来的宋酒可真是好东西——入口绵软,质地甘醇。
他豪迈的将碗中佳酿一口吞下,更觉得自己意气风发,他用手揩一把嘴角,也顾不上胡须上残余的酒渍,瞪着微红的双眼看一眼满座的族胞,直抒起胸臆。
“想我大金初时,苦饥苦寒,何曾想到能占据繁茂肥腴的中原,每次都只是劫掠一番,便返回北地。”
“而那宋庭的皇帝,无能之辈,竟能窃居如此富庶之地纵享欢愉,真是天之大不公!”
大元帅说到此处,神情开始变得义愤填膺,他猛然抽出腰间的马鞭,在空中大力的挥舞道:
“要我说,如此天赐福地,不取才是不义!”
众人纷纷附和。
“大帅说得对!”
“对嘛,不要白不要!”
有激进志同者更是站了起来,显得十分激动。
“可是,我们要,他们给得还不情愿,那可怎么办呢?”
完颜换了一种询问的腔调。
“用我们的刀剑杀光他们!”
几名莽硕的贵族甚至亢奋得抽出了弯刀。
“对!就像驯服一匹犟马,我们要用烈火和皮鞭,摧毁他们的意志,让它永远的臣服在我们的脚下!”
高座上的大元帅兴奋已极,他手持马鞭,神采飞扬。
众人欢呼起来,无数醉熏的眼里似乎看到了一个更具前景与诱惑的胜利场景。
完颜停顿了会儿,身体重心有些轻微的摇摆,他将空碗丢在桌上,坐在身旁的千户见状赶紧又给满上。
“我跟大家说,今岁的岁贡宋使已交割。”
“那真是有钱啊!~”完颜闭眼微醺的感慨一句,沉默了一会,脸上竟不自主的的笑了起来,
“你等是未见,当时那宋庭辅宰卑躬屈膝的怂样,上赶着来送钱还怕我不要呢!”
大厅里顿时嬉笑起来,欢笑中带着无尽的蔑视与嘲弄。
“宋庭既然已向我大金称臣,便理应赔款岁贡嘛!还有和亲女别忘了嘛!”
一名身材短小,肚大如桶,脸上还有一颗麻子的金人肉墩接嘴说道,那肉墩摇头晃脑,说话时嘴里呼呲呼呲似乎喘不上气,他的双眼框中赤青带黑,一看便知是女色掏虚了身子。
“粘科儿,你酒该不是又喝多了吧?”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众人狂笑不止。
完颜耶律睁开眼看着他,戏谑调笑道:
“待杀入那南面皇帝的皇宫,宋氏帝姬任你随意采撷!”
“哈哈!”众人又哄笑起来。
“那...我定多要两个!”肉墩倒是挺欢实。
又一阵大笑不止。
谈笑正酣,忽听得堂外一声长号奏响,报时官走进大厅向完颜行礼道:
“大帅,时辰已到。”
“那么,开始吧。”
完颜顿了顿,他缓缓向着厅堂单座的方向行了虔诚一礼,众人也立刻安静下来,各自坐好,准备迎接圣神的仪式。
只见那座位上的法师缓缓站起身来,向着元帅点了点头,他脱掉衣服裸露出自己略显干瘪的上身,只穿一条血红色的长裤走到了大厅的中央,他一手执起只圆形的环铁柄的羊皮鼓高举过头,猫腰赤足缓缓的绕着大厅走了两圈,然后开始跳跃着敲起鼓来。
铁环随鼓点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萨满老者开始唱起了神歌:
猎人之歌,传唱远方, 尊荣至极,祈祷安康。 子孙绵长,福寿无量, 牛羊满圈,丰盛吉祥。
烈酒醇醒,热血沸扬, 米酒芬芳,甜蜜悠长。 敬请诸神,端坐享祭, 保我族人,平安无恙。
神灵护佑,风调雨顺, 五谷丰登,稻谷满仓。 猎人之歌,天籁齐鸣, 祭祀之时,心诚意详。
祖先显灵,祈愿成真, 子孙繁衍,代代荣昌。 猎人之心,敬畏无疆, 与天地共,繁荣久长。
烈性的酒,浸透血脉, 甜性的酒,芬芳满腔。 敬请神灵,快来享祭, 护佑我族,吉祥安康。
“护佑我族,吉祥安康!”众人跟着唱和起来,大家一起举碗一饮而尽。
“哈哈哈哈!”
正当气氛达到高潮之时,突然,只见一兵士连滚带爬的冲进大厅慌忙来报:
“禀...禀告大帅,韩雷部突然带着部从杀了我十数名驻守铁骑,并抢了百余匹战马逃...逃走了!”
“什么?!”
完颜耶律猛然惊醒,将手中酒碗摔个粉碎。
大厅里骤然安静下来,所有人哑口无言,刚刚的欢闹气氛一挥而散,几位酒酣者晕晕乎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家惶恐的相互望望,然后目光齐聚在高座上的统帅身上。
“他们是要反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完颜耶律此刻酒醒大半,他怒不可遏的举起马鞭厉声问道。
“回...回报来时,已..有半日。”兵士有些颤颤巍巍。
元帅愤怒的将马鞭摔在桌上,大脑里开始疯狂盘算起来:
追,已然是追不到了,
他们夺走了金军步骑最引以为傲的战马。
况且已逃了至少半日有余。
完颜眼中的怒火仿佛快要喷射出来,他感觉自己的脸上被人狠狠的抽了一记耳光。
“快去追!南蛮子性格卑劣,着实可恨!抓到他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众人不敢吭声,生怕大帅将怒火迁向自己。
“此时要追恐怕已追不上。”一旁的千户沉静了半晌劝慰道,“大帅勿忧。这神武的残部在他手中也不过数百,能起什么风浪?而且听说那宋庭的皇帝多年以前就已将他们定为叛军。他们就算逃回宋地料想也无立锥之地。”
完颜听罢脸色这才好看一些,他复将马鞭拾起猛然一挥,将桌上的酒菜扫为齑粉,大喝一声
“散宴!”
说罢,头也不回的愤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