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伤蔓延,周围的景色变得忧郁迷离,翻滚着凄凉的夜风,将姐弟俩人之间的气氛冻结起来。
好似受到了某种冥冥之中的操纵,他们之间充满了可怕的默契,不敢说话,不敢做多余的动作,就连呼吸都不敢加重,生怕会捅破对方那一层薄弱的心理底线。
入秋了,树叶纷纷飘摇落下,将整个世界隔成两半,颜陌身上好似有种神奇的魔力,吸引着数不尽的落叶将他簇拥,路上的行人纷纷看着这奇怪的一幕。
枫凌雪见惯了这种令人惊叹的事情,颜陌真是个特别的人,至少她认为颜陌比她还要迷人,他能令世间万物都和谐地奔向他。
全身被落叶滑得酥痒,枫凌雪喜欢这种与世隔绝的感觉,这种感觉只有和颜陌在一起她才能感受到。她一边享受着,一边尽量控制着自己轻微的吸鼻声。
女人们总是会高估了男人的承受能力,枫凌雪少说也有五十公斤,颜陌背着她走了十多分钟,体力已经有了枯竭的前兆,他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俩人接触着的肌肤已经渗出了汗水。
“你还能开车吗?“颜陌最先打破沉静,枫凌雪从他的话里听出了疲惫声。
“能,可以的,没事的,我可以。“枫凌雪有些惶恐,有些像是屏息潜水的人浮上水面,想要一次性将失去的呼吸都补救回来。
她唯恐自己的话不够热情,从而让颜陌误以为她在冷落他。同时心里暗自怪罪自己,不应该让颜陌累那么久的。
回家的路上,颜陌都没有去看枫凌雪一眼,他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一些什么,或者说,是他不愿知道。
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了,屋子里的摆设和独特的香味和以往一样熟悉,颜陌却感觉自己涉足到了一个非常陌生的环境里。
这种陌生的感觉令他心浮气躁,他很恐惧陌生的感觉,从小时候伊丽莎白突然离开他、突然变陌生之后,他就下定决心要和一切陌生的东西以及环境一刀两断。
人,终将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从懂事以来,颜陌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有多么强大,一个人之所以变得软弱,一定是因为被某种沉重的打击伤害过,他人生中最大的打击莫过于伊丽莎白对他的抛弃,那件事已经变成了一把砍在心灵上的刀子。
它从来都没有被拔去,伴随着他的成长,那把刀子已经和他的血肉融合在了一起,既无法拔除,也不敢妄动,在平常的生活中,哪怕是一点点和那件事有关联的触动也会令他刺痛难忍。
幸运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都在治愈童年。
颜陌原先总以为枫凌雪是和伊丽莎白一样好的人,有些时候,颜陌甚至愿意将自己内心中最深最软的那一片空间留给枫凌雪,然后把伊丽莎白挪到一边去,因为多年的分离已经让他淡忘了那位继母的种种特征。
可惜,枫凌雪今晚变得陌生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痛苦和失望狠狠啃噬着他脆弱不堪的内心,他真的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值得他相信。
他恨不得立即离开这个令他恐惧和厌烦的屋子;恨不得捂住自己的鼻子,不再闻到这种令他排斥的香味;恨不得立即把枫凌雪关起来,不让她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内心里的不安像是沸腾的水,就快要冲出了容器。
“你在想些什么?“枫凌雪见颜陌的脸变幻莫测,出声问道。
“没有,除了我不该惹恼你之外。“
枫凌雪听出了颜陌的不耐烦,嘴唇有些颤抖地说:“别这样说。“
“毫无疑问,我一定是叫你又恼又烦了,你早点睡!“颜陌说完就站起身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枫凌雪一个闪身拦住了他,颜陌看见她的双腿有些发抖。她颤颤地说:“你别这样。”
“那要怎样?“
“陪我说说话。“
颜陌把目光从她发抖的双腿转到她的脸上,泪痕还在,眼看马上就要被新的眼泪掩盖。
她眼睛里刚刚凝聚成型的雪花迅速融化成了眼泪,储蓄在眼眶里,被白色的灯光和蓝色的眼球照射着,变成了青蓝色的。
青蓝色的液体在里头蠢蠢欲动,只要找准时机就会夺眶而出,颜陌一下子又软下了心,他真的是不愿再看到枫凌雪哭了,因为他会难过,同时也会感到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