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扎里斯，魔女的宫殿内。

“如何了？”

“已初窥门道。”

说着，魔女伸出手掌。随着“噗”的一声轻响，炽热的火焰于她掌心中升腾，照亮了三人的面庞。

“这就是能代替初火的混沌火焰吗……”葛温喃喃自语，火光在他的眼中跳动。

听到这话，魔女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啊，不，这不是。这就是普通的火焰魔法而已，能代替初火的混沌火焰在大殿深处呢，一会儿带你们去看。”

“……所以你点个火焰就是为了唬我们，对吗？”墓王尼特问到，“无聊的家伙。”

“喂，你个死骷髅，我就是想着活跃下气氛而已。你们两个家伙，一个一来就板着张脸，一个更是连脸皮都没有。笑一下会怎么样嘛。”魔女抱怨到。

板着脸嘛吗，葛温心想，同时不动声色地用手掌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尼特倒是很配合地张开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魔女嫌弃地用手将他的下巴合上，“算了，还是别笑了，你这笑声太难听了。”

“咬你啊。”

魔女带着二人来到了混沌火焰旁。葛温本以为它应该会很雄伟壮丽，可葛温看到的，却只是一小团微弱如烛火的微小火苗。

葛温脸上的失望之色毫不掩饰，尼特先前只是敷衍魔女的假笑，这次却是发自内心的大笑了，“嘎嘎嘎，魔女，这就是你花费这么多时日所研究出的、能代替初火的混沌火焰？嘎嘎，就这小火苗，我轻轻一吹就灭了。”

魔女恼羞成怒，一脚踢在尼特的身上，“不许笑！哎哎哎，松嘴，别咬我！”

魔女一边揉着自己的脚，一边抱怨道：“说来简单，你们怎么不试试这有多难？别看它小，它蕴含着的力量可是远超你们想象。既然是为了取代初火，那最终目的就是要让它永不熄灭，还能生生不息地温暖这个世界——整个世界！这可不是凭空说说就行的，你们两个非但不夸我，还抱怨这儿抱怨那儿的，哼！”

“……怎么比你的女儿们还幼稚。”尼特小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

魔女怒视着尼特，二人很快闹成一团。葛温无奈地看着他们，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抹微笑。

“行了魔女，你做得很好。虽未及预料之中那般宏大，但能有如今这规模，想必也是费心劳神……辛苦了。”

听到葛温的话，魔女得意地仰起头，显然很是受用。葛温又问道：“那也就是说，你有信心能够用混沌火焰取代初火？”

魔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犹豫片刻，收敛了笑容，如实说：“……没有。”

“没有？！”

葛温和尼特异口同声。魔女终于收起了嬉笑的神态，坦白道：“实不相瞒，对于初火……我不敢说自己是一知半解，只能说连半分都未曾参透。那股力量实在是过于伟大，若想真正了解它，不知要到何年何月。而我目前所创造出的混沌火焰，不过是参照初火进行的拙劣模仿而已，而模仿到了哪一步，我也不曾知晓。”

葛温和尼特沉默了。魔女哽咽道：“抱歉。我、我已经尽了我最大努力。我也不知道这混沌火焰做到了哪一步，但我真的尽力了。我，呜呜……”

魔女的女儿们听到了哭声。她们走上前来抱住了母亲，一个个都是神色悲伤。葛温叹息了一声，他的压力已经很大了，却不曾想，魔女肩上的担子比他只会更重。他轻轻拍了拍魔女的肩，安慰道：“我们还有时间……还有时间。慢慢来吧。”

二人与魔女告别，并肩离开了伊扎里斯，彼此沉默不语。到了即将分别的时刻，尼特终于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话。

“看样子，我倒是无所事事哈？”尼特淡淡道。

“你知道不是这样的吧？”葛温停下脚步，看向他。

尼特停住了，背对葛温。葛温垂下眼帘，轻声说道：“你知道的。希斯在想方设法参透不朽的奥秘，魔女试图用混沌火焰取代初火，这是为了应对有朝一日初火的熄灭，我亦在思索对策……而需要防备的却不止这些。倘若人类心中的恶汇聚在一起，从而呼唤出深渊，你是我们最后的手段。纵使将矮人一族从世上灭绝，你也必须出手。”

尼特许久未动。半晌，他才轻轻笑了两声，道：“正合我意。我很期待那一天的来临啊。”

说着，尼特终于迈开了步伐，去往他的栖身之所。葛温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轻叹着摇摇头。掌控死亡之力、决断万物生死、号令所有死者的墓王，其实最是仁慈，除了古龙之外，便不曾再下过杀手。凡是孤独死去的死者遗骨，皆被他收敛进他休憩的墓地当中。

“那是穷途末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尼特。”

葛温轻叹一声，转身离开了。他不想那么快回到亚诺尔隆德，他已在那里烦闷太久，如今，也是时候在罗德兰各处走走看看了。

……

距离古龙之战已过去数年，那遮天蔽日的翼翅从世上绝迹，再也不可见。而今世间太平，各族繁衍生息，阳光普照大地，一片欣欣向荣。

可葛温笑不出来。自从知道了世界真相的那一天后，他就很少拥有笑容了。他站在亚诺尔隆德的城墙之上，看着天穹上高悬的太阳，只觉得它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会崩解、坠落，于是世间又陷入无边黑暗，所有的欢声笑语都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厮杀与哭嚎，文明没有了，最高贵的神明与最低等的野兽无异……

“父王，父王？”

葛温这才回过神来。长子已唤他许多次，此时正一脸担忧地望着他。葛温长吐一口气，却没有将眺望远方的视线收回，而是头也不回地问道：“还是决定了吗？”

“是的。无论是父王还是魔女、希斯，以及离开的母后……”谈及蓓尔嘉，长子停顿片刻，继续往下说：“大家都在不断努力着。我也想尽我所能，为那终将到来的燃尽之时寻得一条生路。”

“……可曾想好，要去往何方？”葛温的声音轻飘飘的，长子甚至差点没有听清。

“我想追寻古龙的来路，求习古龙之道。我要去往古龙的起源之地，在那里，或许会有这一切的答案。”

与葛温不同，长子声音坚定，显然是下定了决心。他似乎听到葛温轻笑了一声。

于这时，葛温终于回过头，狂风吹得他发梢飞舞，“这就是古龙对我们的报复吗？屠龙之人，终将肩负起龙的责任？”

他伸手抚摸着长子的头顶，眼中泪光闪动，“你可知这是一条怎样的路啊？与古龙的战争是个错误，却不能被世人所知晓。没有人会理解你的，你会成为所谓的‘叛徒’，独自背负所有骂名，却是为了让生者能长存于世，长久地厌弃你。”

长子却只是轻声笑了笑，“这是赎罪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