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道山屏住呼吸,继续认真倾听。
到了这时候,米烨和米家的大人物们都已经离开了,尸体被收拾好运走了,该搜查的也都搜查完了,米家的人手和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其他地方,小院只剩下了几个护卫和仆从留守。
正盘算着自己该怎么溜出去,忽然,苏道山耳朵猛地竖了起来——两道细微的风声疾速掠来,旋即,就有脚步声落在了耳房的屋顶上。
再然后,瓦片上叮叮当当几声清脆地声响,就像是什么钉子铁片一类的东西掉在了上面。
这个声音,让苏道山莫名地有一种熟悉地感觉。
“是谁?”
“难道又要把这里搜一遍?”
苏道山正心念电转,忽然,就听见有人在自己头顶的瓦片上敲了敲,如同客人敲门一般。
“出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
苏道山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傻了,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跟被人狠狠攥了一把一般,几近停滞。
“我知道你在里面,”那男子声音冰冷,“你逃不掉,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抓你出来?”
真被发现了?!苏道山心都凉了。
“不行!不管是不是试探,都不能主动出去!”
“等对方掀开屋顶,我就装晕。就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人打晕了塞到这里面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道山心头飞快打着主意,同时盘算着预案:身为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书呆子,当自己悠悠“醒来”的时候,应该是怎样木讷而无辜的表情?又是怎样懵然且气愤的反应?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些都要提前预演好才行。
不过苏道山慌乱间,又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如果是米家人找到自己的话,应该是大张旗鼓,把这里围个水泄不通才对。可现在除了两个人的身形掠过来之外,没有别的任何动静。
甚至连院子里的那几个米家护卫和仆人,都跟之前一样,该做什么还做着什么,毫无反应。
便在这时,头顶上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出来吧。”
听到这个声音,苏道山先是愣了愣,旋即一阵大喜。之前所有的疑问都得到了解答。
他心念一动,身形化作雾气,下一秒已然出现在了樊采颐面前。
“苏道山见过樊师姐!”苏道山一板一眼地行礼,同时飞快地瞟了樊采颐身边的中年男子一眼,心下暗自揣测。
此人看起来四十多岁年纪,身材颀长,风度翩翩。但看着自己的脸色,却是似笑非笑,眼神刻意显现出不太友善的样子。不过,他既然和樊采颐一起,自然就不是米家的人。
所以,他刚才用那种语气说话,只是在吓唬自己罢了。
谁特么这么无聊?想到这几日的传闻,苏道山心头大致有数了,口中却问道:“不知这位是……”
“谢寻白。”中年人没用樊采颐介绍,自己开口道。
果然是他!苏道山脸上娴熟地浮现一丝敬仰而惊喜地神情,整整衣冠,庄重地躬身行礼:“弟子苏道山,拜见尊长!”
因着他现在还没有正式拜师,因此,对于寒谷门中的长辈无法予以准确地称呼,只能统称为尊长。
“尊长……”谢寻白嘿嘿冷笑,微微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一番,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过的蕴养期?”
苏道山哪还不知道自己被看破了,当下尴尬地瞟了樊采颐一眼,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就是立道心的当夜。不过当时弟子对此并不了解,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倒并非有意欺瞒樊师姐……”
樊采颐冷哼一声,神情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显然对他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还是宋喜儿的样子看着娇媚活泼,更有女人味。”苏道山暗自咂嘴,觉得她这副雪仙子的模样简直就是个死人脸。跟个冰山似的。也不知道江湖上为什么那么多少年俊彦为之痴迷仰慕,趋之若鹜。
“好了,不用解释了,”谢寻白摆手打断苏道山,紧接着又追问道,“你领悟了几种异术?”
“两种!”苏道山心头一跳,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紧接着恭恭敬敬地补充道,“阅读和临摹。”
果然如此。
谢寻白和樊采颐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眼神复杂。
心头不知道是欣喜还是失望。
“好吧。”谢寻白见这小子在自己面前还算老实,点了点头,眼神柔和了一些。他扭头向院子里依旧残存着黑红血迹的地面扫了一眼,问道,“说说眼下,你自己是个什么打算……”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道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恭恭敬敬地躬身道:“任凭师门做主!”
谢寻白脸上一黑。这小子的话换一种说法简直就是:“你们看着办,反正我把麻烦甩给你们了。”
偏还如此道貌岸然,冰清玉洁。
谢寻白冷哼一声,故意道:“第一,表面上,你跟师门尚没有关系,我们不便出面。第二,便是寒谷也不能随心所欲。你一下杀了米家五个子弟,这等血仇,若没个理由我们也不方便接过来?”
苏道山赔笑道:“启禀尊长,人不是我杀的。”
谢寻白和樊采颐都是一愣。
谢寻白若有所思地问道:“那是谁杀的,我杀的?”
“也不是,”苏道山摇头道:“谁杀的不重要……”
“哦?”谢寻白好奇地问道。
“其实今日上午,弟子就准备去找樊师姐,请她替我引见尊长您。因为弟子听说,这些日子,尊长于北郡清剿流民营地,杀了不少魔修异种,尤其是城南狗头堡营地已经溃散……”
谢寻白和樊采颐听到这里,已然全明白了。
寒毛倒竖中,眼前这已然一伸手,便将米家推入万丈深渊的少年,却是一脸清朗明媚地笑容:“却不想在这里遇见了尊长,真是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