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精致蜀绣深紫道袍的蜚鸣,已是中年,脸下略有些胡须正一脸悠闲与淡定,坐在不知道从何处搬来的一把椅子上,面前还摆了一张桌子,其上是蜀国邛窑出品的精品茶具,其中正飘出淡淡而沁人心脾的茶香,他的身旁是披挂整齐的一大队蜀王府亲兵,占据了文殊院门口本就不宽敞的道路,将从各地慕名赶来文殊院的人潮拦截在外,就连那文殊院原本的那群僧人,也被吆喝着赶走,硬是让原本拥挤的文殊院,顷刻间便是空旷而冷清,只留下正院中放置的几大锅腊八粥……
粥香四下飘散,很是诱人,却没有一个人敢走上前来。
蜚鸣也不顾周围民众的哀声载道与抱怨漫天,放下手中的茶杯,抖了抖道袍,站起身来,抬头看了看天空中太阳的位置,略略估算了一下,便是冷冷一笑,“时间差不多了……”
说完,双手负后,昂首挺胸,便往文殊院的正门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脚步轻轻,每一步却似乎极其沉重,那每一步的落地声,皆是回荡在现场每一个人的耳畔,鞋边灰尘轻扬,向两边飞散而出,好似为蜚鸣让出了一条直通往文殊院的康庄大道……
却不料,就在蜚鸣正差最后一步,就要走进文殊院的地界的时候,一道强劲的掌风呼啸而至,迅捷有力,隐隐破空之声,径直打在了蜚鸣的身上,灰尘四起,如海浪奔涌,层层叠叠,直冲天际,院中好几棵古树同样摇曳摆动。但是蜚鸣却是不躲不闪,用身体硬生生扛下了这一掌,随后向后滑去,两脚不抬,直接是在地上画出两道深痕,约有五寸长,蜚鸣身躯一震,身上的劲力瞬间消散,同时也停止了后退。
蜚鸣站直了身体,昂起头,双手依旧背在身后,一刻都不曾放下,微风吹过,道袍飘逸,本就俊朗的脸上,如今随着时间的雕琢,更是成熟许多,魅力不减分毫。
面对这一凶狠蜚鸣的身上似乎没有,哪怕只是一点受伤的迹象,就连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道袍,更是一点脏或坏的痕迹都没有。
蜚鸣冷声一笑,朗声开口,“素闻慈悯方丈以礼待人,名满巴蜀,原来这便是你们文殊院的待客之道?”
话音刚落,却见慈悯和休梦两人飞跃而至,平稳落在地上——正踏在文殊院的地界之上,一分不多不少,并肩而立,一脸严肃地看着不屑冷笑的蜚鸣。
“噢?”,蜚鸣眼神更是一冷,“休梦大师?想不到你也在这里啊……真是意外收获啊!有失远迎,实在是惭愧……”说完,终于放下了一直负在身后的双后,还单手立于胸前,略略躬身。
休梦冷声一哼,“你还惭愧了?说的好像这是你的地盘一样?还行礼问好,呵呵,别在那里装模做样了好吗?”
“休梦大师,此言差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这次来呢,可不是为了青羊宫,而是代表的蜀王府,是大靖王朝,懂吗?”蜚鸣双袖一抖,摊开双手,扯出一个微笑,挑了挑眉毛,几分挑逗和嘲弄。
休梦还想说什么,却被慈悯拦下,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随后转头看向了蜚鸣,“说吧!你……或者说你背后的蜀王府,想要的是什么?”
“爽快!”蜚鸣哈哈一笑,拍了拍手,“我就喜欢和慈悯大师这样的爽快人交流!那既然如此,我也就不遮遮掩掩了……蜀王呢,想借咱文殊院的青狮佛心一用……我相信,以咱慈悯大师的聪明才智,肯定会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最好的!”说完,满是笑意地看着慈悯,似乎很是亲和与善意,但在慈悯和休梦眼中,却是让深冬的寒风更加了几分的格外的寒意。
“好一个‘借’字,我都差点怀疑我是不是听错了。”慈悯终于收了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眼睛微微眯着,身上的气势陡然一涨,其身旁的休梦同样气势一涨,两者交融,铺天盖地,如一道参天烈焰,呼啸扑向了蜚鸣,誓要将其化为灰烬。
滔天气焰接天连地,映出孤零零一个人的蜚鸣格外渺小,却不曾想,蜚鸣嘴角一扯,冷声一哼,“哦?我还以为慈悯方丈会是一个聪明人呢……没想到,还是如此的愚蠢……既然如此,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蜚鸣双手一伸,掌风轰出,竟是径直将那道烈焰气风给完全搅了个粉碎,随后又是一掌轰出,直冲休梦和慈悯两人而去。
两人皆是一惊,连忙收敛破碎的气息,随后同时推掌而出,便是和蜚鸣直接对掌,激起飞尘无数,音爆一层接一层,让在场的百姓皆是混乱,四下逃散,现场一片狼藉。
“可恶……”
慈悯眉头一皱,本就缝缝补补的袈裟,此刻更是四下透风,好几道刚刚被强劲气流隔开的新口子让其更加破旧,而一旁的休梦同样好不到哪里去,灰尘和破烂近乎填满了整件袈裟。
两人气喘吁吁,很是疲累,虽是承受了巨大的威势压迫,但却不曾退后半分,死死地守住文殊院的大门,打定主意坚决不让蜚鸣踏入文殊院的地界一步。
若只是单纯承受或者化解蜚鸣的这一招,按道理来说,两人,或者其中任何一个,都本应轻而易举,只是如今附近百姓实在太多,又是身处闹市之中,实在不好施展开来,更坚定了决心,不能后退大门半步,故而只能是硬抗下来这一招。
正在这时,一道人影缓缓从飞扬的尘土中走出,正是蜚鸣!他的身上依旧光彩依旧,不见一点灰尘和破口,气势持续高涨,如一头洪荒巨兽,声势滔天,完完全全将慈悯和休梦两人的气焰给掩盖过去,仿佛随时都能将两人吞噬,碎尸万段。
蜚鸣脸上笑意更浓,停住了脚步,两手摊开,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有些狼狈的慈悯和休梦两人,更是痛心疾首,按住自己心口的位置,似乎很是揪心,满是无奈和惋惜的神情,“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我们大家都和和气气的,坐下来好好谈谈,你把我要的东西给我,我也就直接离开了,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这样打一架呢?”
“呵呵……猫哭耗子!若是换一个地方,你看我不把你的头给你拧下来!”休梦很是激动,不再沉稳,捏紧拳头,目光死死地盯着蜚鸣。
“休梦大师……”,蜚鸣收起脸上的表情,站直了身,尽是冷意,“今天我是来找慈悯大师的,还麻烦您能让一让。否则……我很难保证后面会来你昭觉寺,找你,和你的徒弟们,好好地喝喝茶……”
“你在威胁我吗?”休梦眯着眼,杀意顿出,一步迈出,站在慈悯的身前,同时单手探出,“不用改天了,我今天就来请你好好地喝上一壶!”
话音一落,只见休梦身上突然闪出耀眼的金光,比先前在昭觉寺中给言菩恒所展现的,还要刺眼无数倍,弥散了整片天空,同时一道雄伟庄严的佛像法身也从耀光中缓缓显现而出,身高百丈,宽数十丈,雄踞于文殊院上空,寒冷似乎陡然间消失不见,再不有一丝冷风的吹动,眨眼间云层消散,晴空万里,阳光普照大地。
千手千眼观音菩萨!
功德庄严佛殿庭,法堂说法响雷霆;何须树下跏趺坐,便可阶前仔细听。
“你既然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那就让我来看看,你能喝下我这几杯茶?”休梦气势凛人,自开气场,风流乱窜,袈裟舞动,猎猎作响,似一朵于疾风乱流中昂然盛开的红花。
“树碑佛心?”蜚鸣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莫名有几分的激动,“好好好……既然休梦大师都是如此好客,那我这个做客人的,岂能空手而来?”
蜚鸣缓缓闭上眼,张开双手,深深呼吸一口气,“那就……让你们看看我的……”
天空中以文殊院大门所在的位置画一条线,一边是千手千眼观音一侧的晴空万里,阳光明媚,另一边却是陡然间乌云密布,层叠无穷,看不清一丝阳光的存在,冷风呼啸,似乎有着使不完的劲,拼了命地吹着。
自蜚鸣的身体之中,一道道青绿之气,飘然而出,越来越多,随即交织在一起,越积越多,直到融合幻化而出两道同样高百丈,宽数十丈的道法真身——左侧为单角青羊,右侧为双角青羊!
“看看我的……青羊道心!”